力,他没有撒谎。
作为温落在神殿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小温落还是很拘谨的,小小一团睡在那里,缇白看着他睡着后白净的小脸,觉得自己是不是欺负他太厉害了,这幼崽连睡觉姿势都这么谨慎?
但是缇白是不会觉得惭愧的。
缇白的视线下移到温落的鱼尾上,想起来他的尾巴好像有残疾,就用触手碰了碰他的鱼尾,温落没什么反应,缇白的触手告诉他,人鱼的尾巴软骨发育有损伤,无力支撑上半身,可能终身残疾。
缇白刮了刮他的鼻尖,“你好可怜,怎么办?你让我有一点想要试着接受你了,可我性格很恶劣的,你未必吃得消,你还这么小呢。”
温落当然听不见,缇白将金发别到耳后,挽起雪白的丝质睡袍长袖子,替他盖上被子,拉灯,离开了寝殿。
神殿的寂静出乎温落的意料,窗外连鸟叫都没有,当清晨的阳光透过殿门辉洒进来时,耳边只有微风吹动的声响。
整座神殿除了祈祷日都是一点活人的气息都没有的,而缇白一个人忍受这种寂寞很多年,甚至到了自我享受的阶段。
温落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气氛安静到让他的耳膜微微发涨,殿里还有轻微的嗡嗡声回响。
宫外传来一阵鸣笛声。
温落想起,今天是周一,先生说,那是军校联盟对于奥古斯塔家族的致敬,也是军校周一的起床铃,每到周一所有人就忙碌起来了,温落需要跟随小绿、女官、侍者们待在一起。
但今天他和缇白在一起,甚至睡在他床上,温落该回去了。
寝殿里空无一人,角落里有堆砌的杂物,桌子上还有隔夜的食物,一切都很邋遢,不修边幅,昭示着主人对生活的不在意。
温落这一夜完全离了水,掀开被子,他摸了摸细长的鱼尾,鳞片干涸枯白,他需要水。
缇白不知道去哪里了,他来时脚步没有声音,走时也不声不响的,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只有昨天他哄他那些话存在记忆里。
温落猜他可能是走了,也可能是嫌自己很麻烦,但是不管怎么说,温落已经把昨天那些温情的许诺记在心里了,他尝试着用鱼尾勾着壁灯自己下床,倒是很顺利地躺在了地上。
温落望着窗外摇晃的树枝,没有气馁,尽管往常的早晨都是梅勒思先生把他抱进水缸里搓洗鳞片的。
梅勒思会一边给他穿衣服,一边问他晚上做了什么梦,是噩梦还是好梦?睡得好不好,饿不饿,想不想喝些牛奶或者营养液?今天想吃什么,他会给他做饭。
温落知道缇白不会帮他做这些琐事,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的,昨晚他睡着的时候注意到缇白在床边看着外面的星空,好像向往着星空,那副神情很寂寥。
也许是温落弄出的动静太大了,缇白下一瞬就出现在他面前,温落主动叫他:“圣,子殿,下。”
“……嗯。”缇白太后悔昨晚教他叫自己了,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把温落抱了起来,走到外面的鱼池,把小咸鱼放了进去,“今天你别走了,就待在我这里,一直到晚上。”
温落泡在水里,湿淋淋的脸抬起来看他,缇白半蹲下来,雪白的宫廷礼服拖在白砖地面上,现在的他看起来很干净整洁,“亚瑟今早来告诉我,皇室亲眷们要求见你,今晚在太阳宫有场家宴,从现在开始,宫里就陆陆续续有人来了,我……”
缇白似乎沉吟片刻,才下定决心说:“我怕你被他们抱丢了,你傻乎乎的,见谁都跟着走,弱不禁风的,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他已经把刚见面温落试图给他来一口的事给忘了,而温落本身就不讨厌他,因此点了点头。
泡好了水之后,缇白抱他去吃鱼生,温落一边愧疚一边吃鱼,头一次因为自己是条人鱼而苦恼。
吃过饭后,缇白看着自己空荡荡的神殿,靠近山崖的地方有一座破落的温室,那似乎是他们唯一能娱乐的地方。
“我说了这里很简陋的。”缇白抱着温落走进去,破落的土盆里有没人种植的植物种子,温落捡起种子,轻声问:“可以,种吗?”
“可以。”缇白点点头,温落把种子一粒不落地抓在手心里,缇白就一直抱着他,直到种子太多了,温落的手掌心装不下,缇白随手扯过一张废纸放种子。
温落注意到废纸上有字,“那是,什么,字?”
缇白看了一眼,念道:“《神典其一》描写到,草木枯荣,鸟雀在高空肆意鸣唱,神说,这是世界本来的模样,万物向死而生,一鲸落而万物生。”
其实序章到这里就完了,但缇白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可人鱼是海洋永不死亡的心脏,许多东西会成为海洋的每一次潮汐,永远伴随着可爱的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