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
划过天际的流星仿佛一场幻梦,年轻的少男少女们乱作一团,有的揉着眼睛,难以置信地望向身侧三辆好友;有的大呼小叫着想要证明自己刚才绝对没有看错;也有更为理智且足够敏锐的人,已经从中嗅出一丝不太寻常的味道……
变故正是在此时突然降临的。
人类不会因为羔羊柔软可怜的一面放弃榨干它身上每一寸利用价值,也不会因为被圈养在猪圈里终其一生只能等待死亡的猪崽没做错什么而放弃宰杀它,正如诅咒也不会因为普通人的弱小和年幼而生出虚无的怜悯。
人类在面对危机时会做出什么呢?
尖叫?
哀鸣?
奔逃?
抑或是其他任何一种出于求生本能所作出的抵抗行为?
都不是。
又或者应该说——
都不能。
普通人之余已然生出自我意识的诅咒,就像猪崽之余人类,毫无还手之力,甚至……
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心。
你想要回到小组选定的露营帐篷时已经迟了,深秋的夜色带着凉意,晚风裹挟着骤然炸开的浓郁血腥味一股脑扑到脸上,呼吸间都仿佛只剩下那股刺鼻的铁锈味。
你一步步后退,直到身体被什么东西挡住,你下意识抬手,颤抖而不自知的指尖触碰到散发着寒气的栏杆。
不及你的指尖冰冷。
目光一寸寸掠过那些仿佛被谁按下停止键的年轻面孔——有些与你有过几面之缘,有些则是此刻才仿佛初见。
你看到他们上一秒还生动鲜活的面容先是茫然困惑的,随着鲜血炸裂开来,陌生的血的味道蔓延,慢慢地才从颤动的瞳孔里、翕动的呼吸里、大张的欲叫喊却仿佛被用力扼住脖子的嘴巴里泄露出巨大的恐惧。
你下意识屏住呼吸,不再去看那些无论如何也不会明白此时此刻正在面临什么的年轻面孔。
[星星。]微微偏头,你朝挂在你发丝上歪着脑袋孩童似的好奇看着眼前一幕的星星递去一个眼神。
懵懂纯澈的豆豆眼冲你弯了起来,开心自己终于得到了你的重视,卯足了劲儿行使身为指引者的职责。
交代好退路,你最后才看向脸色煞白的木之本樱。
那双总是明亮灿烂的翠绿眼眸睁得大大的,紧缩的瞳孔不住颤动着,明亮的光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不受控制地摇摆起来,显出几分黯淡的颓败,只一瞬便噌的点燃,正死死盯着某一个方向。
你看到她毫无血色的面庞,自然也看到了她骤然爆发火光的眼眸。
亮得惊人,不知是怒火,还是……泪光。
为了平复快得令人不安的心跳,你紧紧握住手里冰冷的栏杆,顺着她目光的方向望去。
甚至不需要寻找,一只不知何时悄然出现的类人型非人生物正背对着你,过分细长而显得格外诡异的四肢嵌在筋肉裸露的躯体上,双手撕扯着一具已经拦腰断裂,无法分辨出人型,但仍然能从那身穿在棉衣内染血的制服辨别学生身份的身体,正惬意地将一只手臂从半截躯干上‘拆’下来,令人胆寒的啃食声在一片死寂中清晰传入你耳朵里。
肌肤一寸寸冷了下来,指尖宛若浸入冰河般寒凉,你看不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糟糕,但你已经听到了胸腔里鼓点般越发急促的心跳声。
这是你第一次直面这个世界血腥的一面。
它是那么真实,风带来的铁锈味是真的,视野里大片大片浓烈的血色是真的,就连那些不久前还有说有笑地期盼着流星雨降临的面孔上流露的绝望也无比真实。
真实到……你差点无法说服自己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游戏。
而这个世界,真的也只是你的游戏场……吗?
缺氧的眩晕刺激着大脑,你缓缓吐出一口幽长的浊气,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才逐渐平复下来。
「帐」已经出现,根据星星提供的情报,这次的行动既然和上次礼堂事件一样出动了五条悟和夏油杰,那就说明眼前的这只诅咒大概率不是现在仍然对咒术界一知半解的木之本樱能够应付的,理性看待,木之本樱眼下的最优解是驱散人群,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赶到——只要愤怒与恐惧还没有占领高地,她就应该想到消失的流星雨和你的提醒意味着什么。
只要操作得当,大多数幸存的人都会得到解救,她也不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出自身异于常人的地方,毕竟和咒术师不同,她的一切能力都会展现在普通人面前。
又或者她能够按捺下来,想办法吸引诅咒注意力并将它引出人群,再依靠自己与偷偷带来的封印兽可鲁贝洛斯配合作战拖延时间,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但……
你垂下眼帘,脑海中浮现出木之本樱郑重认真的眼睛,你其实很清楚,她不会为了保全自身冷眼旁观局面继续恶化下去。
善良的人眼睛里总是揉不得沙子。
更何况她本就拥有行使善良的力量与决心。
只是……指尖微微收紧,硬邦邦的钢铁让你心底一瞬间的不忍冷却下来,你抬眸注视着那道低垂着脑袋像是在忍耐着巨大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