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场上的动静闹得着实不小。
百里文舒得到了消息当夜便派贴身小厮往康亲王府和国公府传递消息。
宣和帝的人只当没看见,放任自流。
此刻营帐内烛火摇曳,秦念之用冰块敷着额头,素白的指尖冻得通红。
宣和帝一语不发地坐在上首,景明抱着医药箱进来时,便瞧见这二人远远的对坐着,氛围凝重,自然也瞧见了秦念之凄惨的模样,额角一抽。
秦念之你是有点子霉运在身上的。
“给他好好看看,本来就不怎么聪明,别再磕傻了。”
秦念之闻言一愣,自己辛苦一晚上竟然得了这么一个评价,“不怎么聪明?”
偏偏敢怒不敢言,只能乖巧地放下手,仰着头让景明检查。
景明这才看清好友的狼狈,关切问道,“怎么搞的?”
“爬人床底,听人墙角,堂堂内阁大学士竟有如此特殊癖好……”
景明一听,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上下打量一番,一言难尽道,“你……你居然偷听人家夫妻房事还因此被打了?”
秦念之顿时恼羞成怒,“别胡说八道,我没有,我藏在床下的时候,阿里罕还没在营帐中,我怎么知道他会带着侍妾回来……”
宣和帝嗤笑,想到当时的场景,向来清风朗月的探花郎,竟躲在别人的床底,被迫听了一晚上的艳辞浪语,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隐隐还有些后怕。
“要不是朕赶得及时,你以为你的下场能比那侍妾好到哪去?”
少年蔫头耷脑的不再吭声,心中多少带了些委屈郁气,等到景明检查完,正要上药,宣和帝却将人打发走。
景明离开前留下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麻溜地告退。
秦念之还在气头上,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连忙拒绝,“不必劳烦陛下。”
宣和帝眸色晦暗,只觉那宝蓝色的外袍碍眼得很,“这外袍又不保暖又不实用,你裹得这么紧做什么?”
吩咐江德福取件披风来,伸手便要将那外袍扯落,秦念之慌忙地拽住,莹白的手指因着过分用力,微微泛红,两人一时僵持住。
宣和帝本就糟糕的情绪更似雪上加霜,“念之,松手。”
明明是古井无波的语气,却暗含威胁压迫。少年抿着唇,一点一点松开指节……
宣和帝嗤笑一声,猛地用力一拽,那宝蓝色的外袍便剥落下来,露出少年破烂的玄色骑服,勾勒着少年纤细单薄的身躯。
衣服袖子上的破洞,能清晰地瞧见少年娇嫩的肌肤,像是糯米团子般白白嫩嫩,更显得几道被麻绳勒过的红痕触目惊心。
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宣和帝迅速接过披风,将少年捂得严严实实,总算心中舒坦了些。
“今夜慌乱,北狄使臣一时没反应过来,明日琢磨琢磨,必然能猜到是你算计了大皇子。”
宣和帝等了许久,可少年一语不发,像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指尖轻点桌面,问道,“怎么不说话?”
“臣愚钝,本就不太聪明的脑子,如今也磕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宣和帝忍不住挑眉轻笑,倒是忘了这家伙平日看上去清清冷冷,骨子里最是记仇,“朕还没罚你擅自改变计划,你倒是耍起脾气了?”
“臣不敢!”
“你总这般将自己置于险地,可曾想过朕会担心,会害怕。”
少年猛地抬头,正巧对上宣和帝黝黑的瞳孔,像是深不见底的幽潭,不太自在地吞吞口水,下意识的心慌想逃。
“陛……陛下多虑,臣有暗卫保护,安全得很。”
宣和帝冷不丁地伸出修长的食指轻戳他额前的肿包。
“有多安全?安全到解不开绳子?安全到听了一晚上墙角?安全到撞的一头包?”
突如其来的钝痛,让秦念之倒吸一口凉气,刚才那令人心慌意乱的情绪立刻消散殆尽。
又听见陛下毫不留情的嘲讽,想到自己这一晚劳心劳累,还落了一身伤,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真是伴君如伴虎。
登时起身,语气如常,“夜已深,臣不便久留,先行告退。”
宣和帝望着那气鼓鼓离去的背影,哑然失笑,这就生气啦,真是一句也说不得。
江德福还守在营帐外,此刻掀开帘子,“陛下,北狄大皇子那边闹腾的厉害,乌纳使臣已经在营帐外跪着告罪了。”
宣和帝面容上浮现出凶戾的神色,烛火明明灭灭,他清俊的面容一般隐于阴影之下,嗓音冷得像是淬了寒冰,“把人带进来吧,总不好叫念之白遭了这些罪。”
垂眸落在地上沾满灰尘的宝蓝色外袍,又吩咐到,“江德福,将这破衣服拿出去烧了。”
……
天边泛白时,身形高大的乌纳使臣终是佝偻着背离开了明黄色的营帐。
一夜未眠的宣和帝却毫无疲色,眼底带着稳操胜券的快意。
“传令下去,起驾回宫。”
回城的号角响彻整个围场。
秦念之折腾了一夜,睡得正香,被恼人的号角惊醒,此刻迷迷瞪瞪,将被子卷过头顶,裹成一条蝉蛹。
上官思轻笑,放轻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