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腰间绑着砍柴刀的陈云起从杏花里中行来,走上摇摇晃晃的木桥,径直向山林中走去。
虽然昨日才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但既然最终平安无事,便没有荒废今日时光的道理。
挑好一株大小合适的松树,陈云起抽出腰间砍柴刀,屈腿将重心下沉,挥手劈出第一刀。
虎口受到反震隐隐作痛,但长年累月形成的老茧形成了一重保护,他神情沉静,不疾不徐地挥出第二刀。
山林中响起乏味的砍树声,许久不曾停歇。
陈云起专注看着眼前松树,他的手很稳,随着他挥刀落下,树身那道刀痕越来越深。呼吸间吐纳的气息消散在空中,他挥刀的动作仿佛与之呼应,逐渐达到物我两忘之境。
无形灵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体内一股热气升腾而起,游走着流经全身经脉。
天地灵气汇聚于一体,从无形化为有形,一遍遍游走过经脉,冲刷着穴窍。终于,在灵气不断冲刷下,陈云起经脉内的无形桎梏被冲破,他并无所觉,仍旧挥刀劈下。
松树于是在砍柴刀下应声而倒,他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自己握刀的手,方才那一刀……
抬起头,在陈云起感知中,天地万物倏忽改了形貌。
他眼中世界从未这样清晰过,像是往日蒙上的那层薄纱猛然被人揭开。
陈云起左手手指屈伸,他的身体似乎在这一刻变轻了很多,方才累积的疲惫一扫而空。山林中虫豸鸟叫之声听在耳中分外清楚,他甚至能看清数十丈外那只飞虫振翅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陈云起惊疑不定之际,身后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响动,他转头,对上少女双目。
从灌木丛中爬出来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他昨日在药铺见过的玉琢。
玉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陈云起,她今日进山是想找些珍惜草药,否则一人一驴还不知道得在吴郎中的药铺白干多久才能将债还清。
她养的驴实在好眼光,全挑了贵的吃。
将药草收起,玉琢看着陈云起,目光忽地一凝。
她爬起身,绕着陈云起前后左右认真地打量一番,确定自己真的没有看错:“你已经开了黄庭?”
自己昨日见这少年时,他还只是个凡人呢。
陈云起看着她,沉默片刻才开口:“何谓黄庭?”
“你不知道?”玉琢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他连黄庭是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做到引气入体?
见陈云起的疑问不似作假,玉琢便又问:“你从前可听说过修行之说?”
陈云起自是没有听说过。
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玉琢摸了摸下巴,她难得有这样为人师的机会,此时也不藏私,从头为陈云起讲起:“我辈人族引灵气入体,开黄庭,辟紫府,便可入道途,修长生。”
长生——
陈云起前十六年不过是个寻常乡野少年,他只在志怪故事中听说过长生之说。即便他素来老成,此时也不由心潮起伏,久久难以平息。
“你如今情形,便是已经顺利将灵气纳入丹田,踏入修道的第一步。”
“不过——”玉琢话音一转,又道,“黄庭虽开,却并不意味着已经真正踏入了道途。”
修士下三境中第一境,名曰引气,需引气入体,先于丹田处开辟黄庭,再于眉心三寸拓开紫府。
要想修行,黄庭,紫府,缺一不可。
但凡人虽生来便有黄庭,体内有紫府者却是百中无一。若只开黄庭,不过能做到将灵气粗浅运用,难以蕴化于身,这样的人在世俗中,被称为武者。
武者一说,陈云起听过。
他的父母都为武者,正因如此,陈氏先主母越夫人才会放心将女儿托付给二人。陈父教过陈云起用刀,但还来得及引他正式踏入武道之途,夫妻二人便双双殒命,只留当时还不到十岁的陈云起与陈稚相依为命。
“唯有黄庭紫府皆开,才算正式踏入了修行第一境,引气。”话说到这里,玉琢也将修行的九重境界同陈云起略说了说。
当今天下将修士划分为九境,其中一境引气,二境为明识,也是玉琢如今境界。
陈云起虽在无意识下已顺利将灵气纳入丹田黄庭,但紫府不开,他便还不能称为引气境修士。而能否步入引气,取决于他体内是否生有紫府。
若体内不存紫府,便注定无法修行,只能习武道。
这天下间身有紫府者少之又少,玉琢也不知陈云起会不会是其中之一,以她现在修为,也探查不了。
想了想,她在手上纳戒中翻找一二,掏出卷有些破旧的书简。
既然陈云起已经开了黄庭,她也不必在他面前多做掩饰。
看见这一幕,陈云起瞳孔微缩,那卷书简比戒指大了太多,玉琢却从戒指中取出了书册。
亲眼窥见修行的神异之处,他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砍柴刀,好像紧握着这把刀就能安心许多。
“这是我当年辟紫府用的法诀,你可借此入门,倘若顺利开辟紫府,日后可以拜入我招摇山修行,叩问长生。”
见陈云起不接,玉琢略一想便明白了为什么,她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