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去想前路还有多远,不再去想要做几次尝试,更不再去想油尽灯枯的残躯能坚持多久。
前方是黑暗?光明?都无关紧要了吧。
重要的是,你在路上。
不知何时,眼前已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生机绿地。
夜小浪那张灿烂的笑脸上,此刻看来,竟是格外的明媚,犹如铺洒在大地的阳光。
“我想吃肉……”燕离在说出这一句话后,便晕了过去。
当他再醒过来时,已躺在一个帐篷里,身边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大碗鸡蛋肉沫粥,他直接端起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个干干净净。
身体渐渐恢复了活力,思绪得以重新运转。
他首先查看了一下乾坤戒。
“不用看了,那些可都不是幻觉。”夜小浪从外面钻了进来,大喇喇地坐了下来,“如果不能勘破最后一关,你是真的会死去的。”
“那死的人可就多了。”燕离道。
夜小浪道:“当然不会,正常人在坚持三到五天的时候,就会退却。只要在起点往回退,就会退出无尽荒原,当然也意味着退出了试炼。”
“剑修是有进无退的吗。”燕离喃喃道。
“说起来很好笑。”夜小浪忍俊不禁地道,“每年都有数不清的投机取巧的家伙,带上满满的乾坤戒的食物,试图‘蒙混’过关,却不知道,如果不能勘破最后一关,是永远不可能走出来的。”
“你是怎么过的?”燕离道。
“我?”夜小浪笑道,“你是指上一次还是这一次。”
“有什么区别?”燕离道。
“当然有。”夜小浪笑道,“我已经破关,无尽荒原对于我来说,只是一段路罢了。不过我第一次闯关的情况你一定意想不到。”
“哦?”燕离道。
“我偷了一只烧鸡,”夜小浪翻手就取出一只香喷喷的烧鸡,“喏,就是这样的,然后被人追,追着追着,不小心就跑进去了。当时一想到被抓住就死定了,就疯狂地跑啊,然后……”
他耸了耸肩,“稀里糊涂就过关了。”
这在任何人听来,都恐怕会当成一个笑话。
燕离却笑不出来。
在这一张吊儿郎当的嬉皮笑脸背后,有一段让人心酸的过往。尽管夜小浪用叙述式的口吻不经意地说出来。
“喏,”夜小浪把烧鸡抛给燕离,“你不是想吃肉么?我自己烤的,不嫌脏的话,吃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燕离实在饿得慌,接过烧鸡就想啃。
“等一下。”夜小浪突然叫道,迎着燕离疑惑的眼神,他的眼中透出淡淡的忧郁,“你知道我小时候很可怜的,每次看到别人吃,我就总在想,长大了有钱了,一定不要看着别人吃,别人在吃的时候,我一定也要吃……这是我最后一个了,你等我出去了再吃。”
燕离还愣怔的时候,夜小浪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却没在意,拿起烧鸡咬了口,嚼了嚼,脸色刹那间变得通红,然后“啊”的一声,从他口中居然喷出了火来。
这不是形容词,是真的喷出了火,“哧啦啦”把帐篷给烧着了。
烈火以燎原之势,点燃了临近的数百顶帐篷。
在鸡飞狗跳的临时营地中,传出燕离愤怒的哀嚎,“夜小浪,你这个畜生,我不宰了你就不姓燕……”
……
在无尽荒原后面,是剑庭设的一个个临时营地,每个闯过的修行者,都会被安排在一顶帐篷里休息。
燕离这一个临时营地的负责人跟他还不陌生,便是那爱烧菜不爱练剑的剑客,有铁锅剑客之称的罗方朔。
同时,罗方朔还是这个营地里的大厨,负责做饭给修行者吃。
此刻他跟燕离站在一起,欲哭无泪地望着被烧成灰烬的临时伙房,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而罪魁祸首夜小浪早就不知所踪。
他悄悄望了一眼燕离那涂了厚厚一层药膏的嘴,强忍着不敢笑出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那,那个,小浪师弟就是喜欢恶作剧,我,我们藏剑峰经常被他光临,惩罚了很多次都没用,七脉上下对他都很头痛呢。”
他试图安慰燕离,连剑庭七脉都招架不住,何况你势单力孤一个人。
燕离阴沉着脸道:“你也吃过这玩意?”
“没,没……”罗方朔道。
“你应该试一试它的滋味。”燕离幽幽地道。
罗方朔小心翼翼地挺了挺胸膛,“我是个厨师来着,闻得出‘断魂椒’的味道。何况小浪师弟还在里头添加了火罗粉,正常人都能闻出来的……”
燕离一把抓住罗方朔的胸襟,冷幽幽道:“按你这么说,我不正常?”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罗方朔欲哭无泪地连连摆手。
“他是哪一脉的?”燕离道。
“小浪师弟吗?”罗方朔连忙应道,“他,他是论剑峰的。”
“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燕离恨恨地松开罗方朔,“你去,给我配一副断魂椒调料,要比他更多十倍的火罗粉的剂量,不把他的狗头烤熟,难消我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