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急着叫你过,的确是因着这么多,这件素三彩是我的一块心病。”罗诚眼神投向桌上一只锦盒:“请安小姐掌眼看看?”
安常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取出瓷器。
左右观摩一番,又轻放回去:“我想先问个问题。”
“请讲。”
“您这件藏品,找行内的大师们看过了么?”她报出几个名字。
罗诚笑道:“找了,怎么没找?他们有些是本在故宫的工作已够繁重,纪大了精力又不济,不肯接了。有些呢是观念较为保守,一番谈话下,与我的想法不是十分契合。”
安常又问:“那为何找到我?轻一代的修复师,也不乏佼佼者。”
“我想我秘书应该告诉过你了,是因着你在《载道》节目里的表现。”
“可我最终对决输了。”
“不是为着最终对决,是为着你参与海选的那只北宋青釉玉壶春瓶,一见它,我便好似看见一位青衣美人,在雨夜袅娜的向我走。”
安常一怔。
罗诚问:“安小姐,你可知我是因何爱好文物收藏?”
“我轻时,家境并不好,自收入也不高,周末休假无处去,便在免费的博物馆闲逛。望见一只北宋的釉莲瓣纹净瓶——那时我什么也不懂,这名字还是在介绍标签上看的,只觉得质别致,有种说不出、道不的感觉,再一回眸,见一轻女子在我旁,正对着这只净瓶瞧得出神。”
“大概察觉我视线,她扭头冲我浅笑了下。那时我心旌一荡,心莫名觉得,眼前这女子庄静挺拔,简直就像这净瓶幻出的。”
“后我才知道,她是一名舞者。再后,她成了我的夫人。”罗诚感慨笑道:“我夫人已过世多了,我现下又腿脚不便,除了寄情文物,也没什么其他爱好了。”
安常思忖一番:“我得认真想想,再多查证一些资料,再跟您谈能不能修复、用什么方案修复。”
她先前已对这素三彩有初步了解,但文物特殊,必得见到实物,才能获取更多信息量。
罗诚头:“安小姐,你慢慢,多花些时间与这件素三彩相处。”
这座大宅当真清静。
安常独自待在三楼,除了晚餐时下楼一趟,无任何人打扰她。
眼前这件素三彩,任何一名文物修复师对着,都觉得如获至宝。
器形不大,通体青绿,如静置一湖碧水间染出的,诗意间透着隽雅。
安常细细端详,又察阅了不少相关资料,再一抬眸,竟已至午夜三。
看乡里人说她修文物修“痴”了是有道理的,她这儿才觉得肩膀发酸,揉一把,心想无论如何该睡了。
取了浴巾和内裤,先去洗澡。浴室也在三楼,极为方便。
洗完才发现,一门心思琢磨着修复思路,竟忘了拿睡衣。
罗诚睡得早,其他人也配合他作息,整座大宅静悄悄的,早已陷入安眠,更别提罗诚早有交代,其他人不要到三楼打扰安常。
日里的衣衫挤过高铁,安常不欲再穿,决定裹着浴巾溜回卧室便罢。
不成想刚迈两步,听得后过分轻灵的脚步,似真似幻。
她心里一颤——方才对着素三彩太过投入,总不至又因此产生了幻觉?
回头一看,还真是。
在她的想象里,这件素三彩幻成人形也该是南潇雪模样。
不过不再是瓷青旗袍,这回的一袭旗袍该是松霜绿,下摆缀着水墨鸢鸟,翩跹的步子一迈,活起的不是一个艳阳春,而是只藏在三月芦苇风里的春日。
南潇雪立楼梯边,纤手轻搭着已显陈旧的木围栏,另一手在松霜绿旗袍的下摆理了理。
那儿水墨画欠奉,似等着安常手执小狼毫去描绘。
安常站在原处愣愣望着她,走廊并不算亮的灯光摇曳出宁乡般的昏黄,南潇雪的五官照得很模糊,反衬得那颗浅红小泪痣格外清晰,好似她们初识的雨夜。
安常双唇轻嚅:“我梦见过你。”
这话她不能对真正的南潇雪说。
甚至不能对自说。
唯独在一切理性失效、感性主导的旖旎幻觉,对并不真正存在的南潇雪才能说出口,并且音量那么轻,好似怕南潇雪听清,更怕自听清。
说出口后她心慌了一下。
垂下眸:在所有以“逃离和回避”为主导的感知,这才是她心底的真实牵念么?
再抬眼的时候,楼梯口的南潇雪已然消失了。
灯光还那么暗,整座大宅弥散着一种古老的焚香。
方才一幕,像是时光之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