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捋了捋胡子走上前台,看了会裴弈翻开的那页卷宗笔记又看了会无赖拿着的信笺,沉声说道,“这两的确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不可能,你这糟老头子倚老卖老,张嘴胡说。”无赖粗鲁地喊道冲上前扬起手就要掌曲夫子的嘴。
“唰”的一声,银光出鞘,一柄寒气凛然的轻剑在一瞬间隔在了曲夫子和无赖之间,裴弈指尖翻转,剑尖直指无赖的脖颈,一字一顿地说道,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你可想试试,这剑和你谁更锋利?”裴弈眸如千年积雪,声音冷若寒潭。
“不…不…不………”看着脖子上锋利的宝剑,无赖吓得腿直哆嗦,赶紧抱着头跪在地上,他只是拿银子办事,据说还能白得个美人媳妇,这天大的好事他自然是应了。一群穷酸学生罢了,他从没想过会赔上性命,“别…别…杀我……别杀我。”
曲夫子给了裴弈一个肯定的眼神,见众学子疑惑求知的目光,“老夫书法早已考过八级,会的字体数十种,这两份字迹乍一看的确非常相似,但是其中内蕴完全不同。”
“信笺上的字迹尚有临摹描画的痕迹,明显是刚学不久,照猫画虎临摹所学,匠气十足。”
“而卷宗笔记上的字,已然有自己的风骨,其形相似,其骨完全不同。”
“卷宗上的字风骨端正,下笔带有一种孤高清冷的辅味以及闲暇逗趣的意趣。”
“这两种字迹差距太大,怎么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曲夫子见众学子还是一片茫然的样子,叹了口气拿起竹尺仔细为诸位学子解释道,“你们看其勾折和横竖长得一样,但是下笔完全不同,其中的笔墨浓淡转变看出来了吗,完全是一个初学者和一个已窥书道之人的差别。”
众人仔细看去,这才发现是下笔转折停顿处的笔触区别,一个如水般韵致流畅自成一派,另一个却充满描摹的僵硬与迟疑。
众学子们纷纷点点头,恍然大悟,方才明白过来,复又转头看向裴弈,深切地觉得裴弈这位同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平日不声不响原来书法竟然如此厉害,一眼便能看出字迹的不同。
林清清看着于斜阳中青衣墨发,执剑而立的裴弈,突然觉得他如高天寒月,亦或是苍山孤雪,在一片尘世泥沼中皎洁得让人心安。
裴弈看着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无赖,剑尖寒光凛冽,“说,谁派你来的。”
“是……是一个蒙着面的女人……就丢了一张银票。”无赖那一身烂肉瘫在地上,瑟瑟发抖,“她信誓旦旦地说这信笺字迹一定没问题,所以…所以小的才敢来,否则,打死小的也没胆子啊!都是她指使我,不关我的事啊!”
国子监丞报了官,等官差将这无赖押走,裴弈才淡然地在一众或仰慕或惊讶地目光中利落地将轻剑冰魄收回剑鞘。
“没事了。”裴弈转头看向林清清,凛冽的眉眼柔和了几分,像雪山尖尖的那抹霜雪在无人的地方悄悄融化了些许。
林清清一直将双手攥得紧紧的,听了这话才放松下来,发现掌心早已一片绯红隐隐作痛。
差一点,差一点,她以为自己又要面临梦中一样的结局,明明准备了那么多,偷偷地苦练习了那么多的字体,竟然差一点又着了林欣颜的道。
当看到那封信笺时,她本以为胜券在握,紧接着她的心就沉入了谷底,那纸上的字真的和她的字迹一模一样,明明她根本就没有写过。
本以为这次会再一次被众人唾弃、谩骂,没想到,林清清抬首看向身前和段如走在一排的裴弈。
夕阳下她的双眸里映着劫后余生的泪水,通红的小手不顾疼痛地轻轻拍了拍裴弈的右肩,发自心底地说道,“遇见你,真的是太好了。”
裴弈诧异地回眸,眼中盛满了整个夕阳,顿了好半晌才说道,“乱了。”
他伸出不自觉地抚上左胸口,心跳怎么乱得这么厉害。
阿肖听到少爷的话差点又滑了一跤。
段如看着裴弈抚着衣服的样子叹了口气,“你啊,我养的鹦鹉都比你会说人话。”
裴弈抚着胸口的手一顿冷冷的瞥了段如一眼。
林清清看着他们笑闹的样子笑得梨涡深深,比夕阳的余晖更温暖明媚。
曲夫子正在教室里听着学子们七嘴八舌的讲起今日傍晚的这场闹剧。
拿起林清清写的十八张字迹看了看,匠气极重,明显是在短时间内为了学会各种字体而草草临摹的。
再看了看裴弈模仿的字迹,这个字迹倒是和今日笔记那页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曲夫子心下沉吟,遂翻开那份林清清的算学卷宗笔记,果然裴弈貌似随意翻开的那一页,是他模仿林清清写的簪花小楷,风骨端正,清冷与孤寂并存,写下的时候主人明显带了几分意趣,笔触跳脱了几分。
而其他几页的笔记圈是林清清自己匠气十足的字迹与那封信笺如出一辙,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