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琳琅此时浑身上下所有的热血全都涌上了头部,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凭借着一点仅存的本能抓紧手里的水果刀。她整个都有些发懵,哪怕是听到杜则的声音,也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杜则在叫她。
杜则的声音入了她的耳朵,只是未来得及处理便消失了,只有嗡嗡嗡的幻听声,绵绵不断的折磨着顾琳琅,叫她整个人都泛起恶心。她下意识的把水果刀抽回来,愣愣的用自己的袖角擦了擦上面的血迹,然后,看着刀上的血迹,她忽然一呆,手一松便丢开了还没擦干净的水果刀,然后用手捂住嘴巴,弯腰呕吐起来:“呕”
满地鲜血,浓重的血腥味就像是小小的虫子,一点点的钻入人的鼻孔中,叫人恶心欲吐。直到这一刻,顾琳琅才真正反应过来:她杀人了!
多么可怕的事实。简直叫人无法相信。
她当初那样的厌恶舅舅和舅妈,最后也不过是两方都断绝关系,互不相干而已。哪里知道,如今竟也可以对着陌生人手起刀落
就在此时,杜则上前来,伸手握住了顾琳琅那一直发颤的手掌,低声道:“没事了。”他一面说,一面弯腰从地上捡起顾琳琅丢掉的水果刀,递回去给她,“拿着吧,别再丢了,留着护身也好。”
顾琳琅转过头,见杜则正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掌,一只手拿着水果刀要递给她。他微微仰着头,下颚瘦削,眸光深沉,似是关切的端详着她的神情。
顾琳琅呆了一瞬,然后伸手将那柄水果刀重又收了回来。
杜则叹了一口气,那双眸子看上去就像是沉沉的夜色,幽深不似少年。只听他淡淡的出声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不杀他,或许你我都活不过明日。”顿了顿,他一字一句的道,“你救了我们两个人的性命。”
顾琳琅一怔,大概是杜则冷静的情绪感染了她,胸膛里那颗激烈跳动的心脏就如同被泡在温水里,渐渐平稳下来。她慢慢的垂下头,看着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姚大哥,到底还是理清了自己的思绪:是了,她适才也是考虑清楚,百般权衡才觉得要杀此人的。
这个所谓的“姚大哥”估计已下定绝心要杀杜则,顾琳琅这时候或许可以装傻充愣,周旋一二,但肯定是拖不了多长时间的。甚至,时间拖得久了,还可能叫人起了疑心或是看出底细,到时候就连顾琳琅自己也跑不了。
说不得,对方等得不耐烦,一狠心,直接自己动手杀人再嫁祸给顾琳琅,未必不行。
杜则作为任务对象,乃是重中之重,他要是死了,顾琳琅也活不了。哪怕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她也必须借着此回对方毫无防备、毫无怀疑的时候下手——对方是个会武功的成年男人,若是此时不下手,下一回恐怕就等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生死之间的抉择,永远都是最残酷的,容不得一点犹豫。
顾琳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肺腑之间充盈了那满满的血腥味,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更加浓烈起来。好在这时候她的情绪已渐渐稳定,好一会儿才点头应道:“你说得对”人多是爱自己胜过旁人,倘若真要选的话,当然是自己活着才最好的。
杜则沉默片刻,忽然又问了一句:“你确定他断气了?”说着,他抬脚踢了踢地上那个看上去人事不省的姚大哥,用鞋底在那人的手掌上碾了一下。
剧烈的恶心感重又上来,顾琳琅转开目光,勉强咽了口唾沫,低声应道:“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死了吧。”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必要一刀毙命,所以是看准了心口下刀的。
杜则没说话,蹙眉想了想,抬步上前去,弯着腰伸手从那人的腰间将他用布包裹的长剑抽出来,然后用力的就着心口那一处补了两剑,这才终于放心了些:“现在应该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顾琳琅又有些想吐了,用力掐了掐掌心,勉强维持镇定。
杜则倒是十分平静的指挥起顾琳琅来,“我去找东西来挖土,把这人的尸体埋了。你打一桶水去烧热,等会儿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就好了。”
说真的,顾琳琅之前一直都没把杜则放在眼里,只觉得他这年纪不过是个小学生,又没见过什么“市面”,好哄的很。
直到这一刻,看他一面补刀,一面冷静镇定的处理收尾,这才觉得自己可笑:人家这心理素质,可比她要好得多——冷静沉着,心狠手辣,果真是个明君胚子。这世上果真还有神童这一说法。顾琳琅自嘲一笑,想着古代社会男孩十多岁就结婚生子,杜则再过几年就算是个“成年人”了?
她眉梢微抬,随即敛睫垂首,打算听杜则的话,提着木桶就走。只是,再走了一步,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转头去看杜则,犹豫着问道:“这不是你第一次见到死人吧?”
杜则一怔,抬眼与顾琳琅对视,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不答反问:“这应该也是你第一次见到死人吧?”
月下的庭园空旷又寂渺,满地鲜血尚有几分热气,腥甜黏腻。他们两人之间隔了一具死了不能再死的尸体,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彼此对视片刻,很快便又心有默契的转开了目光。
杜则不想与顾琳琅提起他青岳山前的事情,顾琳琅何尝又愿意与杜则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