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刚被抬下船,尚未来得及先到拨给自己的营帐中休整一番,远远地便见青翼蝠王韦一笑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将他往轮椅上一塞,推着便跑,口中还嚷嚷着什么“赶紧赶紧”“来不及了”之类的话。
韦一笑轻功卓绝,没成想一辆轮椅也被他推得风驰电掣,颜垣几次欲张口相询,都被迎面呼啸而来的冷风灌了个满口,压根儿张不开嘴。
遂只好将满心狐疑连着冷气一并咽了下去,眼睁睁瞧着韦一笑接连穿过数片五色营帐,速度丝毫不减,最后直直地冲入了一座极为阔大的白色大帐之中。
彼时帐幕低垂,并未挽起。
但韦一笑这等铁骨铮铮的大好男儿,又怎会因这等区区阻碍便慢下脚步来。
因而他推着颜垣的轮椅冲入叶燃大帐之时,颜垣便顺理成章,猝不及防地被扑面而来的帘幕罩了个满头满脸,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柔软的黑暗之中,将他缠裹得险些闷死过去。
待他骂骂咧咧地挣扎着将帘幕掀开之时,眼前只见满帐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叶燃独坐上首,其下许多人分列左右,依次坐定。
方才乍暗忽明,又被这满目的辉煌晃了眼,一时之间他也分辨不出来都有哪些人在座,只此时知帐中所有人连叶燃在内的视线俱都集在他的身上。
他甚至听出了几位老友的笑声,当下忍不住老脸微红,胡乱抱拳行了个礼,道了声“得罪”,便推着轮椅往自己座位处而去。
颜垣方一坐下,略定了定神,便见对面洪水旗使的座位空着,后方却立着一人,正是前任掌旗使唐洋,此时身着洪水旗普通教众的服式,虽略显憔悴,神情倒还算自若,当下心中微叹,却也只能微微颔首,算是见礼了。
他又复环顾四周,光明二使以下便是白眉鹰王殷天正和青翼蝠王韦一笑,殷天正身后立着一名从未见过的青年男子,观其样貌倒与鹰王年轻之时有几分相似,想来多半是他的血脉后人了。
要说有些反常的,则是往日里片刻不离教主的黛绮丝竟然不见踪影,外门门主的位置上却换了个韩千叶坐着。
他一时摸不清这是要唱哪出戏,遂安静乖巧地缩在自己的轮椅上,一言不发。
只听韦一笑先抱拳向叶燃行了一礼,正色道:“奉教主手令,五行旗诸人皆在卯日酉时前赶至本岛,不曾有人延误。”
颜垣不由得抬眼看了看外间,一轮残阳已经大半沉入了湖面之下,天色晦暗,夜幕已临,心中蓦地一凛,也明白了韦一笑为何如此着急的原因。
五行旗虽是一向以军制治理,却到底仍非真正的军队。
平日里对上习惯单打独斗的武林中人,自然是令行禁止,训练有素,然而若是与元廷军队相比,却仍是江湖气息过重。
就譬如此时,教主令中虽写明了期限时辰,他们几个掌旗使却并未特别在意,日期大伙儿当然是不敢误的,但时辰就……
他方才甚至想归营先行沐浴后,再来向教主见礼的。
此时颜垣与另几位掌旗使面面相觑,心中俱都后怕不已,抬眼看向叶燃,只见她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只点了点头,便令韦一笑归座了。
随即杨逍立起身来,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将此行洪水旗的种种功绩一一陈述了出来,诸如水下设伏的不辞劳苦,围堵排布之殚精竭虑等等,竟是半点不曾抹煞唐洋在其中的极大功劳。
他口才便给,声情并茂,便是不在场的众人,听了也十分动容。
然而论了功之后,便当议罪了。
杨逍兼掌明教刑罚之事,对教中刑律背得精熟。
如副掌旗使这等公然勾结元廷,出卖本教兄弟,人赃并获证据确凿的,依律例处置,并无人有何异议。
罪行公布后,教中众人甚至觉得居然不曾将其千刀万剐,烈火焚身,实在是教主心慈,太过便宜了这叛徒。
轮到唐洋身上,却没这么简单了
他在洪水旗中当了二十七年的掌旗使,陡然降至底层做一小校,纵然唐洋自身情愿领罪,并无怨言,但因此而引起的种种暗流涌动,乃至潜藏的令出多门的隐患,却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叶燃冷眼看了这些日子,并不出手压制,也不许杨逍和韦一笑等人插手,直至前夜,唐洋老泪纵横地前来求见,她这才召集众人,定下了重整五行旗的计划。
五行旗是明教最精锐的作战部队,在战阵谋略之上,颇有心得,历代相传,因而叶燃并不会去干涉他们的练兵用兵之法。
五行旗掌旗使之间义气深厚,连带得手下也是如此——哪怕心中不这么想,也必须如此表现,往好处说自然是精诚合作,同心杀敌,往坏处说却也容易亲亲相隐,抱团抗命。
此时叶燃坐在这教主之位上,五行旗众人自然是不敢生什么二心,若是换成了杨逍呢?说不定连洪水旗副掌旗使这叛教之事都会被唐洋苦求着韦一笑,将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杨逍的武功震慑力不足,她倒还能想想办法,譬如以他家先祖传下来的《九阴真经》补足,但再往后呢?
与其在未来某个不可知的时候,由上位者展开大清洗,还不如趁着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