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很热,真的非常热!
张良觉得自己像是化作了一条鱼,正被恶劣的猎人插在火上不断炙烤。他的喉咙干渴嘶哑,努力张嘴却无法说话;他的指尖脚趾又痒又疼,每次动弹都是场折磨。
张良努力喘息着,像是脱水的鱼儿般努力张口。
直到温水涌入他的舌尖,湿润了他的唇瓣和口腔,张良的痛苦才稍稍缓解,崩塌的理智也稍稍回复了些。
他能听到耳边细碎的声音,却又听不清。
张良挣扎着,努力辨认着身边人的话语……
“隔壁……卖儿……”
“……喝……水……”
“没救了……吧?”
“杀了……腊肉……”
“上回……烤肉……”
“细皮嫩肉的……好吃!”
张良:“…………”
不是?咸阳城周边没穷到吃人的程度吧!
恐惧让他瞬间迸发出力量。
张良猛地睁开双眼,厉声喝道:“你们,你们,你们知不知道吃人是犯法的!!!”
听到动静的乡民:“…………啊?”
他们一脸懵圈地抬眸看来,与张良一同面面相觑。
下一秒他们猛地醒过神来。
周罗腾地涨红脸:“啥?啥!啥吃人啊!”
其余乡民也瞬间回过神来:“对,对啊!”
他们纷纷呼喊着:“谁特么吃人啊!你有米面好吃吗?有猪肉好吃吗?”
“不对……大夫,大夫他醒了!”
“不是……吃人?”张良身体晃了晃,又咕咚一声摔在火炕上。
“大夫,大夫!他又昏了!”
“哎呦……这人是烧糊涂了吧?”
“快快快……快去拿帕子来!”
屋子里瞬间乱成一锅粥。
仅仅三息,痛苦再次朝着张良席卷而来。
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意让他瑟瑟发抖,背部涌上来的热气也无法将他从寒冰炼狱中拖出来,反而让他体验起冰火两重天的世界。
时而炙热,时而冰冷。
张良无法集中思想,像是被暴风雨抛上丢下的船只,只能无力地随着波浪晃动,脑袋早已是空茫茫的一片,意志更是早已崩溃。
想来想去,都摆脱不了一个死字。
他……大约是死了吧?不知什么时候起,张良终于能够思考了。
他脑海里,却只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张良的身体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是无法动弹的。
唯有放空许久的大脑再次开始思考。
他……这是死了吗?他到底在哪里?大脑像是久久未开启过的机械,艰涩又困难地转动着,回想着此前发生的事情——
事情从熊立被抓起就很不顺遂了。
张良借王陵等人回到咸阳城时,还觉得自己的运气
回来了。
可是离开刘宅后,张良越发倒霉。
注意到萧何和曹参的不善以后,他迅速选择离开,并再次在咸阳城内游走。
不同于上回的轻松写意,这次却格外吃力。
没有同好的帮助,身为文弱书生的张良难以找到相对舒适的居所,更因秦国的打击而没了可用的照身贴,更失去几乎所有可以投奔的人家。
即便还有零星几户,他也不敢多加打搅。
毕竟附近那些虎视眈眈的黔首,时刻注意着出没的陌生人员……尤其张良长相俊秀,往往没三两日就会被人盯上。
张良停停走走,日子过得很是艰难。
最终他还是决定离开咸阳城,去原本打算前往的同好处聚集。
张良没有照身贴,意味他不能投宿相对正规的旅馆,而只能选择些看人下菜的黑店。
往日一帮人出行,黑店老板也是恭恭敬敬。
轮到张良单人出行的时候,却是发现了凶险。虽然他已是谨慎小心,躲过了被衙役抓捕的命运,但没能躲过黑店老板的剥削。
没了大半盘缠,张良日子越发窘迫。
他不得不去日结的地方当小工,瘦弱的身体赚不到几个钱子不说,还被其余帮工的好一番嘲笑。
张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赶路。
这回他的运气更差——上路没多久就遇见了下雪,硬着头皮赶路便发现雪下得越来越大,最后更是变成了暴风雪。
放眼望去天地连成一线,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无论向前,又或是向后,张良都见不到车踪人影,他越是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僵硬,神志越来越模糊。
去无可去的张良最终钻进了稻草堆里。
干瘪的稻草堆哪里挡得住暴风雪……随着暴风雪越来越大,他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不甘渐渐褪去,留下的皆是遗憾。
大半个月来的记忆在脑海里回荡,张良不甘到浑身颤抖,思绪如浪潮般汹涌。
他尚未灭秦复国施展抱负啊——!
他尚未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张良的名字啊——!
不甘、愤怒、焦躁,恐惧……
各种负面情绪打四面八方向他袭来,他的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紫、一会儿灰、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