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西坠,晚霞动荡。
众人之中,有些不胜酒力的或伏在桌子上,或倚在歌姬怀中,还有的出去外面散酒了。
白玉亦推醉离了席,并邀请季子昂一齐去西园中走走,散散酒气,季子昂因有事想询问白玉,欣然允之。
西园栽植约有数百株榴花,此刻映着天边的晚霞,榴火如焚。
“这园子风景极好。”白玉由衷地赞叹道。
季子昂笑道:“我们不如再往桥那边走走,这会儿夕阳西下,榴花与晚霞交映,堪为一胜景。”
白玉嫣然一笑,道:“也好。”
两人并肩而行,直向桥那头走去。
白玉微微抬眸看他一眼,季子昂亦是青年才俊,目若朗星,鼻若悬胆,气盛却不骄,亦难能可贵。
白玉察觉出他对自己并无当日的殷勤之色,便不再摆出那撩人姿态去媚他。
“奴家听底下丫鬟说,季大人前日来红袖坊要见我的清音丫头?”白玉懒怠与他拐弯抹角,况且他既然不瞒着人要见,自不怕人问。
季子昂却没想到白玉如此直言快语,脸上有些讪讪,却如实回答道:“说句不怕白玉姑娘见笑的话,你那丫鬟像极了我曾经认识的一位小姐,因此想要确认一下。”
白玉点点头,暗想这两人果然是旧相识,便柔媚道:“奴家那丫鬟本是出身书香门第不错,只是当初养在深闺,知书达礼,温婉持重,怎会与一男子结识?”这别是干了什么逾墙钻隙之事?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这季子昂她不是十分了解,但清音那丫头,一看就是个谨守礼教大防的好姑娘,做小姐时断不会与男人私相授受。
季子昂闻言怕白玉误会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连忙解释道:“白玉姑娘莫要误会,我与那小姐清清白白,只因当初游湖时,有过一面之缘,对过一两首诗,却无私相授受之事。”
当初两人初识,她不过豆蔻年华,他一见倾心,之后打听到他们两家不过隔了一条街,她是苏举人家的女儿,又得知她尚未婚配,他心中甚是欢喜,只是他到底是个穷书生,其父虽曾做过秀才,到底比不过人家举人,因此熄了求亲之心,之后他寒窗苦读,想着功成名就后便再回去提亲。三年后,他侥幸得了中了进士,得了个榜下知县,衣锦还乡,欲上门提亲,怎料听闻她家遭逢巨变,父亲先死,其母继殁,无所依仗,被她那狠心的叔叔偷卖牙婆。为此,他痛心了好长一段时间。
若不是造化弄人,这该是才子佳人一段佳话,白玉微微一笑,道:“只是奴家那丫头如今却不愿意见你。”
季子昂皱了下剑眉,又诚恳道:“物是人非,或许她是怕见了旧人引动愁肠,不知白玉姑娘可否帮衬一二?”
他这一番话是笃定清音就是那位小姐了。白玉有些犹豫不决,若是清音对他无意,她却不愿意勉强她,“你那位小姐真名叫什么?”
季子昂:“我认识的那位小姐名叫苏静婉。”
白玉黛眉微扬,这就对了,她曾听闻清音说过她的本名,就叫苏静婉,但白玉没有选择告诉季子昂实情,只用言语试探道:
“若奴家那清音丫头果真是你认识的那位小姐,大人意欲何为?”
季子昂望着白玉,十分诚意道:“若她不嫌弃,我愿纳她为妾。”
妾?白玉美眸微眯,自古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妾室地位极低,与丫鬟何异?
白玉不露声色地笑道:“季大人家中已有妻子?”
季子昂闻言俊朗的面庞浮起一抹不自然之色,道:“已订了赵侍郎家的女儿。”
白玉微颔首,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季大人如今贵为御史,自然要娶门当户对之女。”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季子昂总觉得她的语气中有几分嘲讽,只是她言笑晏晏,脸上明艳动人,却看不出半分不敬。
白玉见他面有愧色,便又道:“奴家那丫头才貌双全,虽是奴家的丫鬟,但奴家却从不拿她当丫鬟对待,她亦有些傲骨,举止亦不失大家风范,断非风尘中人,奴家本想为她找个清白人家嫁她过去,也不拘于什么官府世家,小门小户也可,只要是个正妻就行,不过季大人既有如此想法,奴家定会与她商量一下。”
季子昂听她一席话,知她明着商量,暗着拒绝,心中颇有些不甘,只是他已然订亲,断不可能娶清音为妻,就算他没有订亲,他如今身为朝中大臣,怎能娶一丫鬟为娶妻,这传出去令人笑话。
季子昂细细想了想,对于清音,不过是年少时的青涩-爱恋,虽有遗憾,却无非得到不可的念头,于是道:“如此多谢白玉姑娘了。”便不再多言。
两人来到榴花林,季子昂瞥见不远处的一双人影。
季子昂笑道:“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来赏花。”
白玉闻言看去,见一男一女立于花下,男一袭宽袖白衣,束发笼冠,远看着宽肩窄腰,春月濯濯。
女的则黄衫黄裙,身段窈窕婀娜,如迎春之花。
白玉一眼便认出是沈墨和红雪。
这般看着,倒像是一对神仙眷侣。
季子昂片刻亦认出他们来,想到白玉与沈墨的暧昧关系,不由看向白玉,见她唇角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