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猫终于开心了些,吃完肉后蜷在沈倦腿上,低声打起小呼噜。
沈倦坐在灯后,慢慢吞吞喝干净那半坛荔枝酒,才带猫离开。
上次沈八万买的颜料,有好几种都用光了,沈倦决定再去一趟城东集市,然后再想办法回孤山。
已至亥时,夜空挂半圆的月,点点星辰拱卫,好不热闹。集市里人声则少了许多,杂耍的正收拾道具,各路摊贩亦纷纷推车归家。灯火稀稀落落,好在沈倦要去的花间集仍开着,老板似画好一幅画,正琢磨着挂在哪儿。
“老板,买颜料。”沈倦抱着猫过去,扬高声音,朝里头喊了声。
老板笑着回头:“我这儿各类颜色齐全,客人需要哪些?”
沈倦看了会儿他摆放颜料罐的架子,道:“第三排的,从左到右,我全都要。”
架子第三排上林林总总的颜料加起来约莫二十种,这可是笔大生意,老板脸上笑容更大:“好嘞!客人请稍等!”
他仔细地将颜料罐包好、放进袋子里,交到沈倦手上。沈倦道了声谢,一手抱猫一手拎住布袋上的系带,打算再去一趟地下黑市,用传送阵回孤山。
走了几步,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反方向传来,裹着夜风,听上去甚为冷冽:“过来。”
说话人是沈见空。
沈倦顿住脚步,犹豫片刻,转身回头,满街灯火阑珊,沈见空恰在灯火阑珊之处。宵风在长街上晃荡得有些放肆,牵起他素白衣角和霜似的发,在虚空里落下一弧幽光。
“过来。”沈见空又叫了他一次。
“你……沈峰主还在这?”沈倦站在原地没动,语气里的惊讶不带半分作伪。他臂弯里的猫动了动,似有些害怕,沈倦把猫脑袋按进怀里,顺带拍了拍后背。
沈见空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提步走到沈倦身前,敛了气息,但声音仍是冷冰冰的:“去哪了?”
“去找这只猫了。”沈倦弯起眼睛,借口信手拈来。“沈峰主不会一直等在这吧?”
沈见空沉沉看了沈倦一眼。他的眼漆黑深沉,逆着光,看上去不甚明亮。
多少年了,沈倦破天荒觉得有点心虚。
“我在城中找了一圈,没看见你。”沈见空道。
沈倦叹了声,容色颇为无奈:“沈峰主,每个人都有私事要办。”
“你可向我言明。”沈见空瞪着沈倦和他身后寥落幽弥的夜色,硬邦邦说道。
沈倦心说向你言明那还得了,你这熊孩子一向不喜暗阁,跟你说了,指不定明天那酒馆就没了。他怕沈见空脑子犯抽追问追查到底,干脆说:“……见情人也要向你言明?”
他自觉这说辞还挺顺理成章。他如今不过是个少年,为了出门派见情人,明知故犯到停云峰拐鸟,费尽心力从沈见空眼皮子底下溜走,一连串行为再合情理不过,于是说完后,还略带羞涩地垂下眼皮。
“见、情、人?”沈见空不甚明显地咬了下牙。
“门规似乎并未规定,弟子不能喜欢他人。”沈倦歪了下脑袋,表情无辜到了极点。
沈见空眸底深处被刺了一下,但这样的神情太快太过隐蔽,又逆光站着,教旁人根本无法看清。沈倦只能看见他抿了下唇,然后平淡冷漠地说:“哦,原来你喜欢他。”
他刚要回答一声“是”,却见沈见空转身走了。
沈倦以为这人就此离去,转身也想走,熟料沈见空走出三步后,驻了足。
“还要在此地停留多久?”沈见空头也不回,冷声问。
“我以为,这是叫我自己回去的意思。”沈倦缓慢说着,下一刻,他看见沈见空祭出云舟。
他加快脚步过去,还没坐进椅子里,云舟陡然一颠,嗖的一声升上高空。
沈见空站在舟头,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情绪。
他相当清楚,雪惊醉同沈倦的关系不可能是情人,否则三十年前,暗阁不会二话不说交出说疏夜的遗体。沈倦方才说那些话,只是为了将他敷衍对付过去罢了。
这人也不会喜欢雪惊醉。他若当真喜欢上谁,定然不会将之作为说辞,拿去敷衍旁人。不过听见他亲口说出那些字,沈见空心头仍旧不是滋味。
他可真是讨厌他,惯会拿刀往他心上划。当年一声不吭走掉,悄无声息死了,如今回来,第一个坦明身份去见的竟是雪惊醉。
沈倦丝毫不知沈见空的苦涩心思,他坐在来时坐过的那把椅子上,把猫放好,顺便将那条又毛又粗的尾巴塞到猫肚皮底下,让她抱着,不要老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谁知归程的速度无比快,沈倦做完这件事,头一抬,就看见了孤山白华峰,再一眨眼,他的那间小院近在眼前。
沈倦颇为无言,却也感激沈见空的迅速,毕竟今日他起早了些,眼下有一丝困倦。
双脚踏上地面后,沈倦真诚地对沈见空道:“多谢沈峰主相送,我一定勤勉修行,以此回报沈峰主厚爱。”
却听这人说:“不必。”
沈倦听见这话一乐,立刻弯了眼睛,那点心思藏都不藏:“不必勤勉修炼?”
“我听闻你从不上课修行,想必自有一番规划,所以做你自己想做的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