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背恩忘义、毁弃诺言的小人!”
这话一出口,田洛洛便蓦然感觉胸口一痛,眼眶一酸,同时也脸上一红,心底就像是打翻了她动用法力买来的那满厨房的调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咸等各种味道,此时此刻都混在了一起,把她的情绪搅得那叫一个复杂难言:
……那位前辈当时,竟真是来救我的。可恶啊可恶,可恨啊可恨,我怎么当时就没能看穿谢端此人的满腹坏心眼?总归都是我识人本事不到家,眼光不够好,才会错把豺狼虎豹当成无辜的小白兔。
我明明已经误会了前辈的好意在先,还“狗咬吕洞宾”地想要把她赶走,冒犯了她;可她不仅不跟我计较,甚至还降下这道法术庇护我,让我免受谢端的玷污……这位前辈于我,分明是有救命的厚恩的哪!
而正在田洛洛在心里,把之前那个胆敢恶意揣测前辈用意的、愚蠢的自己,一连扇了二十个耳光,恨不得现在就从地上找条裂缝钻进去的时候,第二道声音也在室内响起了:
“好呀,谢郎既然想要,我怎么能不给你呢?”
说来也奇怪,明明秦姝用替身术从附近随手抓了个和田洛洛最像的苦力,按照田洛洛当时的心态和思想,用替身术将它塑造成和田洛洛最相似的模样之后,两人的言行举止就从来没有半点分歧:
她们一人在谁也看不到的空气里单方面扮演着妻子的角色,和谢端说话;一人则占据着田洛洛的身份,作为真正的妻子,去承受谢端带来的精神污染。
如果这段时间一来,有人能够暂时修炼出能够看破表层法术伪装的天眼,将谢端家中的情景尽收眼底,就会发现十分诡异的一幕:
两名面容十分相似、只有身上衣着不同的清丽女仙,永远都能够在同一时刻,用一模一样的声音,对谢端异口同声地说出完全一样的话语,同步率高得都有些骇人了。
——虽然大家平日里,在形容另一个人和自己很有默契的时候,都会用“世界上的另一个我”这样的句子来描述二者之间的同步率;但哪怕是这种情况,也比不得田洛洛和这位本体不明的女子之间来的默契:
这已经不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的地步了,这分明就是“我”本人!
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不能细想,因为越想越可怕:
这二人面容一致,思想也一样,因此这才能永远都在同一时间说出一模一样的话语;那如果这个替身突然有了灵智,突然想反抗秦姝的替身术,把田洛洛这个正主取而代之,在障眼法的遮掩下,又有谁能发现呢?
当“你”是我的时候,我又是谁?连本应和我最亲密、最知根知底的枕边人,都认不出我的真实身份,那么此刻的我,还是我吗?这样一个能被轻易取代的人,还有存在的价值吗?
——也幸好田洛洛没考虑得这么深。
因为今日,她终于在极端的震惊和对谢端出尔反尔的厌恶这两种情绪的冲击下,和这位本体不明的替身说出了截然相反的两句话,无声中反驳了所有的疑惑,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我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我是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哪怕之前走过错路,只要有人搭把手给我,我醒过来后,就会心怀愧疚感激地回到正确的路上。
正因如此,我的思想会变化;但这种僵硬的、死板的替身的思想,只会跟着之前那个“我”的脚步不加变通地走下去,我们二者的本质区别也正在于此。
她是她,我是我。
只可惜田洛洛虽然想明白了,但谢端明显没想明白。
他一听,这女人竟然松口答应自己了,便立刻取过桌上的布,佯作不在意地擦了擦布满了在他眼里是殷红的鲜血、但实际上是一大滩透明粘液的桌子,微笑着将那具本体成谜的替身打横抱起,带入了卧室,低声笑道:
“‘吹罢玉箫春似海,一双彩凤忽飞来’……这九天上的彩凤,今日可算是落在我家里了。”
平日里,谢端为了博个好名声,好不容易有个愿意和他来往的友人叫他出去玩,他也常常婉拒;当左邻右舍的人盯着别人家里的家长里短,嚼嚼舌头说些闲话的时候,谢端也立刻起身走开,倒叫这些在背后议论别人的长舌头们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了,还要反过来夸一声谢端的好修养、好心肠。
然而此刻,这位在乡邻间素来享有君子美誉的年轻人,终于脱下了那张伪装出来的、淳朴守礼的农人的皮,露出了他的第二层面目:
如果不看谢端那张因为长年累月在日头下直接劳作,而被晒得微微有些发黑的脸,他看起来,就像是会在舞榭歌台、青楼楚馆间流连忘返的世家公子一样。
然而说真的,从女性的角度来看,这可真不是什么褒义词。
因为这些世家公子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又在锦绣绫罗从中长大,因此在对待除了自己的家人和正妻的所有女性的时候,他们的态度简而言之就可以归纳为俩字:
看脸。
也不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