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公自是连连称是,亲自领了周逢春往偏殿去。
皇帝昏迷不醒,乾元宫本就戒备森严,故而周逢春和苏公公一去,殿中竟然只留下元央一人。殿中的莲瓣式鎏金铜香炉里的香早已燃尽了又无人再添,余香冷冷,宛若丝缕,欲断不断。重重寝帐之下,唯有皇帝和元央,一卧一坐,竟有几分缠绵之意。
元央思索了片刻,拉出系统的晴雨表发现那表上的天气乃是阴天,电光隐于云间本是要展开却不知为何静止了,只是若隐若现。这样的场景比单纯的暴雨更加压抑,好似一块巨石压在人的心头,让人胆战心惊。
元央对于皇帝的昏迷又信了几分,她试探似得伸手去擦皇帝的额角,口中轻轻唤道:“陛下”见他依旧昏迷,她呆了半响,忽而长长叹气,“还是第一次见着陛下这般安静的躺着。”
这话一说出来,她的心情不觉轻松了许多,用手指捏了捏皇帝的鼻翼两边,鼓作气恼的道:“第一回见面,我替你挡刀,结果只是咬了你一下,你就把我丢到地上。后来,还让我一个人呆在兰漪宫里,受尽冷落。”
说这话的时候,元央自然全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故而,她理所当然的把自己因为脚滑才挡刀的事丢到脑后,更是没提皇帝摔过她后仍是把她带回了宫的事。
她默然想了想,想起后面两人初次对面的应答,不觉笑了一声,颇有些复杂意味:“我那时候怕你怕得紧,还好一直跪着,要不然说不得站也站不住呢。”她念及皇帝冷漠无情之处,不由得恨恨的掐了掐他的双颊,只至他那苍白的面颊也掐出红来,她才心虚的停了手,小声道,“其实,这么看的话,你长得确实很好,比陆恒都好看”
她喃喃的说了这么一句,忆及西山午夜梦回的那一瞬的心动,心尖软了软,就像是泡在了酸水里,又酸又软。她不觉放下手中的布巾,托着腮坐在榻边细细看着皇帝面容,忘了言语。
好一会儿,她才狠下心来,伸手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匕首——那是当初西山上木子李给她防身的,因为后来给皇帝过了目也就成了合法物品,一直被她随身带着。
“你放心,就一刀,很快的。你还昏迷着,不会疼的。”元央缓缓的拔出匕首,好似安慰他又好似安慰自己。她慢慢的把匕首的匕尖抵在皇帝胸口,握着匕首的手一时之间却使不出力,只觉得仿佛可以听见皇帝胸口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似乎和她的心跳也合在了一起。
这一刻,往事历历在目,她想起了很多事:其实,皇帝对她未尝不好。他冷漠又无情,因为出身和经历的缘故从未信任过任何人,可他对元央却总是纵容的,那样有意无意的纵容之中甚至还带着几分的宠爱。甚至,他还曾许诺“只要你不起坏心,朕自是不会杀你”。
元央拿着匕首抵在他的心口就好似拿着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口,隐约可以预见:若是真的刺下去,自己胸口的那颗心亦是要跟着碎了。可是,若是不刺,她就只能永永远远的被困在这个莫名其妙的空间之中,父母的期盼,过往的所有努力,全都要付之流水。那么,她的前半生、她存在的意义,岂不都成了笑话?
元央鼻尖微酸,眼眶一红,眼中含着的眼泪终于一滴一滴的落下。她甚至没有去擦眼泪,只是垂了头,喃喃道:“对不起,”泪水不断滑落,脑中一片空白,她握着匕首的手使了使力,因为不敢去看着惨烈的一幕,她闭了眼睛,低声哭着道,“其实,我也,我也是喜欢你的”
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方才敢这般软弱的吐出这样的话语。心动之时亦是心碎之时。
“轰隆——”系统模拟出的心情晴雨表上静止的闪电忽然极其迅速而明亮在云间闪过,随之而来的是轰隆的的雷声,还有即将落下的暴雨。
元央被这声响吓了一跳,握着匕首的手亦是跟着一松。她睁开眼,正好对上皇帝那对黑沉沉的眼眸。
冷漠清醒,毫无感情。好似所有的情绪都被寒冰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