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前朝无要事,以往要到巳时的朝会在辰时之前就已结束,谢昶连朝服都未换下,直接从太和殿过来了。
几名阁臣还在打趣:“首辅大人这就赶不及去瞧妹妹了?”
他眸光淡淡,没有回话。
另一位翰林学士也是含清斋的教谕,“今日是前朝无大事,谢阁老才要了含清斋的辰时第一节课,来日政事繁忙,可不得时时调动?”
谢昶倒是牵唇笑了下。
只怕她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含清斋。
那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甫一映入眼帘,所有人都不由得屏息凝神。
连阿朝都在突如其来的静默氛围里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谢昶今日一身绯红鹤补朝服,手执书卷,与素日暗色的袍服相比,光鲜的绯红衬得他整个人有种龙章凤姿、鹄峙鸾停之气,可象征着大晏第一品阶的朝服依旧将他眼底的淡漠威冷发挥到极致。
一时学堂中包括两位公主在内的所有贵女都有些看痴,有两个小姑娘甚至悄悄红了脸,垂下眼睛不敢直视。
尽管外面传闻这位首辅大人向来雷厉风行、铁血手腕,甚至他们在朝为官的父兄提及他时也是噤若寒蝉,但这并不影响她们对这位年轻英俊的当朝第一人心存钦慕。
这样的人,竟然还未娶妻。
他总归要娶妻的。
当朝首辅必然要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而她们这些有资格陪着公主一起读书的人,几乎都是整个大晏名门世家中的佼佼者,也是少有的能与之相配之人。
当然,座下有三人看他的眼神都掺杂了点旁的情绪。
苏宛如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
阿朝是从来不知道,哥哥在盛京名门贵女竟这么受欢迎,他一来,竟然所有人都盯着他瞧!
同样神色复杂的还有一个姜燕羽。
她大概此生无法忘记,当日盛京暴雨骤至,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上前询问他的车夫,想要借车一避。
那时的谢昶还不是什么内阁首辅,可她自幼便是名满京城的国公府嫡女,谢府的马车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声不吭从她眼前驶过!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内心指不定如何笑话她!
可她后来发现,他不仅对自己如此,那些身份贵重的世家女,他更不会多瞧一眼,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淡漠,姜燕羽心中的愤恨羞愧也慢慢演变成某种奇怪的征服欲——
只要她在人群中永远最耀眼,她便永远都是首辅之妻的不二之选。
她不怕他注意不到她。
谢昶沉默地放下手中的书卷,抬眸一眼就看到自家的小姑娘乖巧安静地坐在第三排靠右的位置,一双杏眸纯净澈亮。
他唇角微微牵起,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
乖乖的,挺好。
随即敛眸,吩咐身边的学官将书册分发下去。
众人这才缓缓收回眼神,收敛思绪,谢阁老到底是来授课的,不是来给她们挑夫婿的。
然而这么俊美又出众的男人,光是清冷沉默地站在那里,就很难不让人注意。
这时候就得好好感谢一下谢小姐了,若不是她进宫来读书,崇宁公主又岂能轻易将人请过来授课!
她们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认真听课,否则如何让这位眼高于顶的谢阁老注意到自己。
可当书册分发下去,众人眸光落在封叶大字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瞳孔一震。
谢阁老要给她们讲的竟然是……兵法?
没错,兵法。
众人面面相觑,座下传来深深吸气的声音。
谢昶置若罔闻,声线一如既往的低沉冷淡:“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诸位虽在闺阁之中,却不可对军国大事和社稷安危一无所知。”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他一个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放着满腹的经史子集不教,给她们一群未出阁的小姑娘讲什么行军打仗?!
上首的男人继续道:“诸位出身高门,当为天下闺阁女子之表率,既然来学,我亦不会放松要求。”
众人一时忐忑起来,都知这谢阁老治下严苛,就连尚书房的几位皇子都深受其苦,可她们说穿了就是进宫来给公主作伴解闷的,难道也要承受这份压力?
谢昶的眸光淡淡掠过众人:“为保证授课效果,每次课结束,都会有简单的随堂考校,考校的结果若不理想,我会另外通知你们的父兄。”
还要随堂考校?!通知父兄?!
那岂不是丢人丢到姥姥家!
一众贵女哗然变色,甚至发出了低低的哀嚎,不用说也是从崇宁公主那边传来的。就连面上一直保持端庄沉静的姜燕羽和崔诗咏,也默默攥紧了手掌。
以往那些老翰林虽然无趣,可到底不会太过为难,除了每月一次的小考,半年一次的大考,其余时候的学堂氛围都相对宽松自由。
没想到谢阁老一来就是当头一棒!
阿朝也面带苦色,难怪昨日哥哥说“提前告诉你,用处也不大”,她就算哼唧哼唧将《孙子兵法》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也不会活学活用啊!
但众人暗暗哀嚎之后,目光或多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