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安听到鸿曜的话果断怂了,慢慢睁开眼。
还是那个红烛高燃香薰缭绕的屋子,还是那个摸不清心思的皇帝,不同的是织金地毯上没了血腥的人头,手边也没有一杯空了的毒酒。
“陛下,呃,咳咳咳……”谢怀安想开口,重播看多了的后遗症袭上心肺。
他咳了数声停不下来,一时间头晕脑胀说不出话,忽然感到手腕被烫了一下。
谢怀安侧过头,见到鸿曜没戴手套,用三根修长的手指按着他的手腕。
热意从鸿曜的指尖流出,酸酸麻麻地涌入体内。
谢怀安咬住嘴唇压抑着喘息。
热意在他的脏腑与筋脉间流转,他好像接受了一场简短而到位的按摩,浑身舒服了许多。
“多谢陛下……我好多了。”谢怀安恋恋不舍地婉拒道。
这感受太好,像泡热水澡一样,谢怀安忍不住希望鸿曜弄到地久天长,但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叫“真气”的东西,只有常年习武且功力精深的人才能真气外放。
系统放预报时会调动人的精气。普通医师把脉时无非能看到些气血不足的症状,真气来探就不一样了,也许会探知到晕厥背后的异样。
鸿曜没发现什么吧……谢怀安偷看了一眼。
鸿曜小刷子一样的睫毛遮住碧色眼眸,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朕叫人将妙十三打发走了,今夜的禜祭也会推掉,阁下不必做什么。”
鸿曜慢腾腾地收了手,从矮柜里拿出银红缎面靠枕,轻柔到位地扶着谢怀安靠坐起来,又取了帕子为他擦掉虚汗。
谢怀安刚软下来的身躯再度僵硬,一动不敢动。
“阁下不用和朕这么生分,”鸿曜捏着帕子擦过谢怀安的眼尾,“阁下说雏鸟睁眼见着人就会与人亲近,朕见着阁下活生生在这儿躺着,也是越看越喜欢。”
“陛下高兴……就好?”
谢怀安开始琢磨说点什么以示自己真的很无害。
没想到鸿曜开始拉起了家常:“阁下来了几日,膳食合不合胃口?”
鸿曜的声音磁性又低柔,他从膳食切入而后聊到寝具,又问了谢怀安打发时间时都喜欢做什么,宫里待久了有没有闷得慌。好像谢怀安是他远道而来的朋友,又或者永安宫里面隔三差五就会有人死而复生。
“闷是真的闷,不过也还好。”谢怀安提着一颗心陪着聊天,聊着聊着,鸿曜挑得话题实在是太平和了,他也就放松了一些。
鸿曜道:“朕在宫里从没见过如此精巧的蚂蚱,是怎么编出来的?”
“拿着叶子自然而然就琢磨出来了,还挺简单的。”
这是大实话。编蚂蚱也好拉四弦琴也好,都是谢怀安印象里似乎专门学过的东西,只是他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全靠本能在找感觉,和自学没什么差别。
“奚琴可是个稀罕物件,听说阁下前些日子在庭中奏起一曲,如歌如泣,感人至深。”
“陛下过誉了。”谢怀安脸上发热。
鸿曜说了几句又换了话头:“兰池宫还是太小,阁下没事多看看朕送的鸟,也能解解闷。”
“回头就让空青养在这屋里,”谢怀安想鸿曜拿来的羽毛粉白相间的大鹦鹉,“它挺可爱的,陛下起名了吗?”
“不曾,阁下随意赐名。”
“太好了,那我好好想想。”
鸿曜的指尖有节奏地轻敲着床榻。他的敲法很有耐心,一下一下,木头的声音在谢怀安耳畔回荡着。
“禜祭要活尸一百七十四,阁下可知是什么?”
“什么?”谢怀安呼吸一窒,心情从聊家常一秒转到恐怖现场。
“活尸。”鸿曜凑近谢怀安轻声重复道。
谢怀安摇头,蹦出两个字:“不知。”
“这算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朕还以为阁下必定是此中高手,想讨教一二。”
谢怀安的心跳乱了:“回陛下,确实不知。”
他怕鬼也怕死人,听到后一直不去想活尸是什么。
更何况宫中最符合“活过来的尸体”这个描述的,恐怕就是他自己。
鸿曜提起这个做什么?他终于要问诈尸是怎么回事了吗?
这是个横在他和鸿曜之间的大问题,或早或晚,他必须给鸿曜一个解释。
不能暴露系统的存在,不能显得太弱,为了避免麻烦最好也不能说得过强……
鸿曜道:“是那些跟朕一起进到庭院里的禁卫,全身披甲,戴着金面具。”
“嗯?”谢怀安愣了一下。
鸿曜这么一提,谢怀安想起刚才兰池宫的后院有数十个甲兵纹丝不动地站着。
他们全身包裹在盔甲中,面戴狰狞的金面具,眼睛位置是两个黑黝黝的空洞。
“他们……”谢怀安咽了一口唾沫,“怎么了?”
“他们就是祭品,”鸿曜的声音缓慢而清晰地钻入谢怀安的耳中,“天师上达天意、法力无边,他能使人死而复生,驱使死尸为其所用。在这宫里头行走的禁卫……”
谢怀安屏住呼吸。
“几乎都是死人。”
谢怀安脑子嗡得一声,不由自主地往鸿曜身边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