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十四年七月三十日,大景风起云涌。
天圣教动作颇多。
一队金面具禁卫走出皇城,沿大路出了昭歌北大门,焚毁了一座挂着无字牌匾清幽三进院。院中,一个浴桶、一张宽敞大床全都成了焦黑碎片。不过没人伤亡,这间院子早就空置了,没留下一根鹦鹉毛。
城里三座圣塔连同二十圣祠,圣使亲自带队,神情阴鸷,从清晨开始挨家挨户搜查,盘问神子卜算之日行踪,凡是路过焚香楼人都会被记一笔。
圣坛周边,供贵人朝拜殿宇全被拆了,服劳役贫户顶着炎炎烈日跪在地上抹砖。据监工说,圣塔有令,圣坛方圆一里地都要砌成平地,要求能够承受几十万禁卫同时站立,到时候裂了一块砖,干活人就全部活埋。
圣石神力似乎更强了,在白天都会有一道红色光柱冲天而去。有砖瓦匠说,光是靠近一点就感觉头要裂开,魂魄要被吸进去。
另一边,幽云堡年轻人和飞鸾卫汇合。
幽云堡人分了几波策马来到昭歌,跟飞鸾卫接头后,聚集在城外隐秘宅子里。
相传幽云堡是永兴年间、天圣教建教后第一个流放将军所建。坑杀大学士福光大祭之后,幽云堡打起清君侧大旗,战败,有生之力几乎被活死人屠尽。
残留几根苗换了地盘,跑到寒冷荒芜北方建起堡垒,变成边境地头蛇。北方常有流言,说下一个造反就是幽云堡,但堡里人闷头练武,顶多拿山贼磨血性,从不南下。
这是憋了多少年后,继承了镇北将军遗志年轻人第一次被放出笼直奔昭歌。年轻力壮小伙子们接连招呼着飞鸾卫一干狡猾刺客比武。持枪女将就谨慎多了,她们人数不多、单组行动,伪造了文牒悄悄潜进城中。
在抄家成瘾豪门大户还在饮酒寻欢时,他们大宅布局、私兵数量被摸透了。
据日蚀还有九天。
昭歌涌动着风云将起气息。玉面神医铺子里颤颤巍巍老病人,都会操着浓重口音,问一句桃花眼大夫:
“焚香楼有信了吗?神子还好吗?”
谢怀安是笑着醒来。
真气像是要杀人一般在他经脉里凶猛地游走。
但比起血石带来痛苦,这种刺激就像按摩一样舒服。
他体内淤积血液被疏通,破败器官被润泽地包裹。腰肢、咯吱窝、脚底板这些地方敏感穴位,更是被照顾得明明白白。
“咳咳……痒……陛下……”谢怀安还没睁眼就笑了,裹着被子扭了扭。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身边是鸿曜。
先不用说每次晕了之后一睁眼都是阴森小皇帝,穿越后只有鸿曜会用珍贵真气,像是泡热水澡一样给他治疗。
虽说这次治得格外凶残吧。
鸿曜恍惚地收了手,后知后觉头一晕,气也喘不太匀乎。
“你还知道痒……你知道疼吗?”
鸿曜扬起手,恨不得抬手把谢怀安翻个面,惩罚似拍一下某个部位,让他羞耻地长长记性。
然而他手挥起来就转了个弯,轻柔地扶着谢怀安坐起,靠在枕头上,掖好毯子边角。
一整晚,鸿曜扒光了谢怀安血衣,把人裹进几层柔软毯子里,间断地输着真气,不时探一探谢怀安呼吸。
就算最后谢怀安终于呼吸平稳地睡着了,鸿曜也不敢停手。
谢怀安像块绵软糖团子,一点力气都不用,任由鸿曜将他捏圆捏扁、拎起来坐好。
靠稳当后,谢怀安恢复了一点力气,眉眼弯弯,软声说道:
“谢谢陛下……睡时候热乎乎,好舒服。”
鸿曜抹了一把脸。
鸿曜眼中,裹在白绒面毯子里谢怀安像柔软白鸟,鲜活、生动、欠揍,嘴角还留着没来得及擦干血迹。
鸿曜深呼吸,恢复了往日平静语气:
“先生晚上有一阵子气息都快没了,手背上伤一直在流血,湿了好几块帕子。”
“装死……装死而已,很快就好了,这不没事吗?”
谢怀安心虚地眨眼,尚且无力手伸出毯子,刚一动,手背泛起刺骨疼。
这疼让谢怀安浑身一个激灵,心脏好像都跟着颤了颤。他不动声色地顿住手,缓了一会,握住鸿曜指尖,讨好地说道:“冷。”
“……再等一下。”鸿曜跪在榻边,捧住谢怀安伤口没有愈合手。
真气暂时用不了,鸿曜运转功法恢复力气,唇凑近谢怀安冰冷指尖,哈出温热呼气。
谢怀安浑身都是痒痒肉,手一缩,扭着身子要躲。
“痒,真痒,陛下别,咳咳……哈哈……”
这笑声太过欢脱,好像这是一个普通清晨,他们在木桶里泡澡玩水。而上一瞬间,这人还面无血色地陷在被褥中,好似随时要断气。
鸿曜脑子里弦崩断了。
“先生笑得很开心啊。”
“我……”谢怀安笑容一收。
鸿曜闭了闭眼睛,不去看谢怀安唇角血色:“你事先知道那块石头是什么,自己做了决定?”
“算……也不算。”谢怀安弱声道。
“什么意思?”
“临时看出来,要不就提前跟陛下商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