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弦帮老爷子盖好被子。
他搀扶着老太太,走到卧室外的沙发上,坐下。
顾北弦拿手帕帮老太太擦擦眼泪,说:“奶奶,您名下的股份留给我哥那俩孩子吧,小天予以后有我和苏婳疼。虽然我哥不是计较的人,但是东西全给了纤云和星妍,会寒了我哥的心。”
老太太点点头,思路清晰地说:“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我的珠宝首饰给纤云,苏婳的给星妍,秦姝的给林柠、悦宁和楚韵。秦姝手里的好东西,比我多得多。我手里股份给阿野俩孩子,老头子的给纤云,至于星妍楚韵楚晔,你们看着处理。今天老头子是看到小天予激动坏了,口不择言。人老了都这样,特稀罕小孩,看到小孩子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掏给他。如果阿陆和悦宁带着孩子来,往他腿上一坐,他一高兴,肯定也会这么说。”
顾北弦拍拍她的后背。
许久没做如此亲昵的动作了,这才惊觉她真是老了。
老宅配了营养师、厨师、家庭医生,一堆佣人照顾着,可她还是瘦骨嶙峋。
想到爷爷大限将至,奶奶也撑不了几年,顾北弦心底一阵酸楚。
他打小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记忆里爷爷魁梧伟岸,奶奶优雅风趣,仿佛眨眼间,都衰老得不成样子了。
时光匆匆。
岁月不饶人。
他抬手环住老太太的肩背,低沉声音喊道:“奶奶。”
寻常的称呼,带着很深的感情和种种不舍。
老太太抬起眼帘瞅他,啧啧几声,“瞧瞧,你也开始矫情了?学谁不好,非得学你爸那个老东西。等你爷爷熬不过去了,你留意着点你爸,万一哭晕了,赶紧抢救,毕竟也是八十好几的人了。”
顾北弦颔首应着。
老太太拍拍他的腿,“逸风和纤云该办喜宴了,今天来的客人多,你去帮忙招呼招呼。这边有医生有佣人有保镖,不会有事。老头子一辈子省心,一定能撑过这几天的。”
“好。”
顾北弦站起来,交待医生和佣人守好二老,有异常打电话。
上车,离开老宅。
顾北弦来到教堂。
正赶上顾谨尧牵着顾纤云的手,把她交到顾逸风手里。
平素顾谨尧极少穿西装打领带,今天西装笔挺,倒比平时多了一分精英范儿和风度。
顾北弦单手插兜,静静打量他。
很难想象,三十多年前,他和他为着苏婳,明争暗斗,争得满是火药味,如今却成为亲家,成为亲人。
对付情敌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与之结亲。
当然,这个情敌,得是正人君子。
如果是小人,后患无穷。
把顾纤云交到顾逸风手上,顾谨尧并未接主事人,递过来的话筒。
他向来不是爱做秀的人,有些话,让顾逸风听到就够了。
他盯着顾逸风的眼睛,沉声说:“纤云性格有部分像我,做事比较轴,说好听了,叫执着。她这人想得多,责任心强,遇事喜欢自己一个人扛,苦自己吃,罪自己受。这种性格让人又好气又心疼,但是这种人踏实可靠,能同甘共苦,能担起重担,能成事,是好妻子,是好伴侣,也是好战友。人生这条路漫长艰辛,荆棘遍布,有纤云这样的妻子相伴,你会省很多心。”
他一向内敛自谦,少有这么夸自己人的时候。
顾纤云在旁边静静听着,眼圈又红了。
父爱如山。
说的就是父亲这种吧。
平时不喧哗,不多做表达,可是他对她的爱却如山一般巍峨,如山一般厚重。
她在国外做试管婴儿时,是父亲和母亲忙前忙后地陪着她,给予她最大的支持。
她为什么有勇气做单身妈妈?
因为有这样的父母在背后为她兜底。
顾逸风握紧顾纤云的手,对顾谨尧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爸您放心,我会对纤云好,终始如一的好。”
一旁的云瑾,平时口才极好,此时哭得说不出话来。
是替纤云开心,也是心疼她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好在拨云见日,终得圆满。
在牧师的见证下,二人把手放在圣经上,对彼此说誓词: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会永远永远在一起,永远不会分开。
顾逸风手握话筒,凝望一袭白纱,高雅明艳的顾纤云,爱意从心底溢到眼里。
墨黑如玉的眸子越发漆黑动人。
他声音沉而坚硬,一字一顿道:“浮世三千,吾爱有三,舟舟为朝,帆帆为暮,你为朝朝暮暮。只要心脏还能跳动,我对你的爱,就不会熄灭。山盟海誓说再多没用,请大家监督我的表现。”
台下掌声哗哗啦啦。
顾纤云眼含泪花。
上次这样的仪式,是同他订婚,当时他说的誓言,时隔多年,她仍记忆犹新。
那时他的誓言,注重辞藻华丽,如今去了浮华,剩下筋骨,字字如筋,句句入骨。
谈恋爱时,情侣是悬在空中的,是梦幻美好的。
结婚却是夫妻沉下来,沉入俗世琐碎中,美好有,更多的是过普通平凡甚至庸俗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