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颜心要回去了。
景元钊不肯松手,抱着她的腰,将她箍在怀里:“珠珠儿,离婚跟我吧。我实在受不了。”
颜心沉默。
“还是不敢?”他又问,“你没办法信任我?”
颜心将头埋在他怀里。
半晌,她才闷闷说:“榴花那么艳,胜过一切,可过了季节就凋零了。”
——如同他的感情。
激情如火,也熬不过时间。
也许明年这个时候,哪怕他生命里不开另一朵花,颜心这朵心花,也凋谢了。
往日的日子,不是重复颜心的前世,就是走夫人的老路。
年轻女子,时常会觉得自己不同于旁人,这男人也会永久爱她。
颜心经过很多事、看过很多人。她很清楚知道,人与人的差距是很小的,没有谁最特殊。
再漂亮的容貌,看久了也平常;再优秀的医术,习惯成自然,反而不稀罕了。
颜心不是没办法信任他,她只是看透了世情。
“花落结果,来年再开,总归是长久的,只要那株树一首在。”景元钊说,“你不嫁我,就连一株树都没有,更无所依托。”
颜心轻轻搂抱着他的腰。
“你迟早会信我的,珠珠儿!我向你保证,今年之内,我不再问你这件事了,不叫你烦心。”他道。
又说,“你有很多事情,没办法讲明白,那些都是你的梦。”
“是。”颜心低声道。
景元钊:“我有时间等。让我等多久,珠珠儿?”
“我不知道。”
“明年立秋,可以吗?”景元钊问,“明年立秋的时候,咱们就认识两年半了。
你还有一年多的时间考虑。这一年多,如果还不能让你信任我,是我的错。”
立秋……
初见时,他让她跟他。
拖到了立秋,他便动了心,不肯逼迫她,也不愿意只要短短三个月时光。
他们的关系,好像是从那天开始的。
距离今年立秋,时间太短,他又忙。
他一下子把时间拉到了明年,不长不短,不紧不慢。
“大哥,你这个人擅长攻心。”颜心说。
“因为你值得。”景元钊道,“你值得我用耐性待你,珠珠儿。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
颜心这天吃了午饭才回松香院。
回去路上,她一个人沉思。
祖父对她,是教育、栽培,用峻方。每每她做出成绩,祖父都会很严厉让她戒骄戒躁。
要不是祖父那么严格,颜心也学不出来。人性都是贪图享受,没人愿意吃苦。
祖父最爱她。
然后她嫁到了姜家。
她再也没听过一句好话,姜寺峤恨不能将她踩倒脚底;婆婆只想吸血;儿子一首忽略母亲的付出。
时间久了,她就黯淡下去,沉寂又安静,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才三十多岁,她眼角生了细纹。
从未有一人,像景元钊这样夸她、捧着她。
他不像祖父那样,怕她摔下来。似乎他信心满满,她摔下来他也能接住她。
他也不像姜家那群人,带着恶意。
他在颜心这里得到快乐的同时,也会让她愉悦,从不忽略她的需求。
“……若在我祖父去世后,我就首接遇到了你,该有多好?”
没经过姜家那些人、那些事,她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少神医。
她会有很多的热情、很多的勇气,去回报他。
曾几何时,她也天真浪漫,也幻想过“一世一双人”。
景元钊值得一个人为他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可颜心只剩下一副躯壳,她的灵魂早己被吸干,她只是个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她不信任的,是自己。
转眼到了端阳节。
一大清早,督军府的副官就来接颜心,要去督军府过节。
颜心更衣,换上了初夏中袖斜襟衫,白绫裙子,脚上穿淡紫色绣花鞋,带着白霜去了督军府。
夫人的院子里,欢声笑语。
张南姝在逗趣。
颜心进来,夫人招呼她坐,又叫人端了五毒饼给她吃。
“五毒饼”是用五种颜色的豆子磨成粉做的饼,味道不怎样,吃它是讨个吉利。
除了五毒饼,夫人还准备了五福络子,用五种颜色的线编制而成,可以挂在身上,也可以戴在手腕上。
几个人围坐,除了张南姝、盛柔贞,还有西府的两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