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低错落的民居被霞光染成统一的颜色,大丛的三角梅攀缘在墙壁和露台,仿佛女郎鬓边的花朵。
鹅卵石铺就的大路,迎面走来一胖一瘦两位警察,腰间别着枪,嘴里抱怨着:“该死的黑手党,又让我们加班。”
另一位瘦高的警员安慰他:“至少比在家听婆娘唠叨好。”
艾波洛妮亚低头快速走过。
“喂!你!站住!“
艾波洛妮亚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去。冲那位拦住她的胖警官讨好地笑:”长官有什么吩咐吗?“
瘦高个的警察仔细打量了她一番,她头戴鸭嘴帽,脸沾着烟灰,下巴尖瘦,袖管和裤腿空荡荡的,俨然身体抽条的穷苦少年。
就在艾波以为要被勒索时,对方却叮嘱说:“今晚不太平,你早点回家去。”
暗自松了一口气,艾波洛尼亚问:”是出了什么事吗?“
另一名胖警官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家问这么多做什么,赶紧回家!”
艾波呐呐地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到身后的警察又说道:”等一下。“
心脏微微一跳,艾波忍住伸向衣内拿木仓的想法,只听那瘦警察说:“别去四角广场,绕点远路。”
“收到,长官。”艾波洛妮亚说完便跑走了,像极了胆小且急着回家的男孩。
她奔进一条巷子,太阳西沉,光线已然昏暗。她脑内浮现四角广场的方位,推算最快的路径。
想要搞清楚发生的事,当然是去事发地了。
确定路线,她从巷内的开放式楼梯爬上石砖房屋的二楼,主人家是个正在享用晚餐的老年人,收音机播放着怀旧金曲。他没有注意到家里多了个人。
这是老城区,房屋错综复杂,她猫着腰来到阳台,悄无声息地单手撑着栏杆落在了隔壁那幢楼的露台。屋内,年轻的夫妻在音乐里相拥起舞。
艾波洛妮亚手攀着砖缝向下,跳落在另外一条巷子里,墙上满是岁月痕迹,窗内暖光照亮墙根,彩陶制成的摩尔人头花瓶里仙人掌肆意生长。
又穿过一道小拱门,七拐八绕,她非常娴熟地走进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摆着精美的摩尔人头花瓶,蔷薇、迷迭香等植物头发似的花团锦簇,在夜色中显得光怪陆离。
艾波洛妮亚径直走向院子底部两幢建筑的狭窄通道,侧身挤入。根据她的记忆,出了这个缝隙,就是著名的四角广场了。
但艾波洛尼亚没有出去,侧身躲在这条离广场不过十米远的缝隙里,屏息凝神,观察广场上的情形。
此时夜幕降临,广场上的华丽的四头路灯全部亮起,门窗上石制天使、国王和守护者雕像任由如纱般的光线照亮脸庞,总有种审视般的冷漠。
光里聚集着大量宪兵和部分警察,呈扇形围绕在一幢华丽繁复的私人住宅前,邸毗邻夏神的喷泉雕塑。时不时有几名巡逻人员举着手电筒查看周围环境。
在那些人的中心,艾波洛尼亚看到了一个脸上有麻子的矮胖子,是吉利安诺的另一位副手,帕萨藤珀。他太胖了,早先是结实的胖,是古罗马角斗士那种用脂肪保护内脏的壮硕身形,但近几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彻底变成了一只肥猪,哪怕在20摄氏度的夏夜,也不住地流汗。他不得不用雕塑面前的喷泉浸湿手帕,擦脸降温。
情况不太妙,她意识到。按照她们的安排,他此时应该在特拉帕尼。
艾波洛妮亚睁大眼睛,努力地想要记住广场上的人脸,出现在这里的人必定是他的心腹。这实在太难为她了,除却帕萨藤珀,其余全是陌生面孔,而她记忆陌生白人面孔的能力基本等于零。
忽然,建筑里传来呼喊,两个保镖抬着担架走出来。担架上,中年男人抬起满是鲜血的手,紧紧地握住帕萨藤珀的衣摆。
他艰难地开口:“谢谢……”
但帕萨藤珀并未领情,他举起了木仓。
脑浆喷溅,那手无力地垂下。帕萨藤珀从下属手里接过拧干的手帕,喘着气擦拭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而后才擦拭枪上的液体,又漫不经心地把手帕丢在死者的脸上。
身旁的喷泉雕像,夏神手捧丰硕的果实,那神明裙摆似乎也染上了鲜血。
艾波洛尼亚望着那个脑袋开花的银行家,心中一阵发紧。事情开始变得糟糕。
手已经握上腰间的半自动手木仓,她在评估立刻杀掉帕特藤珀的后果。她有信心迅速解决掉这个叛徒,但没有把握逃脱宪兵和警察的围堵。他和克罗切眉来眼去已久,他死了,他们便少了个糊弄克罗切的人……
就在这时,有名巡逻的宪兵想要上厕所,将手电筒交给了同伴。白色的光一瞬间擦过她藏身的缝隙,艾波浑身冷汗都出来了,立刻往回钻。
可是已经太迟了,那道白光再次降临,像一束鬼火,幽幽地罩住她。艾波洛妮亚不敢回头,在这束光里拼命向前冲。
身后,帕萨藤珀说了句话,那些宪兵立刻呼呼喝喝地追来上了,部分钻进缝隙,更多地则是散开,绕到建筑的后侧。
使出吃奶的劲儿挤出了缝隙,艾波狂奔出庭院,身后脚步声沉重,屋子里宪兵破门而入,屋主人大声喝骂,女人孩子尖叫,宪兵金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