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楚颠着脑袋打瞌睡。
豫州的春天过去得很快,眼睛一睁一闭,乍暖还寒的三月就像树上的杏花一样飘逝而去,转眼就入了夏。
托三月那批黄巾的福,阳翟城对她还算友好。
她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地窝在县府,每天也没什么人来找她麻烦,县令陈佑自不用说,恨不得把“放任自流”刻在脑门上;和她不太熟的县尉,也已经和高玥典韦称兄道弟起来,没事时还会帮着练一练兵。
另外,除了每日定点的习武练兵,她每天都要去办公室学习翻阅宗卷。
治所的大部分文案都是对她开放的,阿楚私下里也觉得陈佑实在心大,对她一点也不提防。不过再怎么说,对刚开始学习政务的阿楚而言,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纸上谈兵的作用毕竟有限,远远比不上实战演练来得有用。阳翟是座富饶的城市,既然她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真实的”文件,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背靠着郭嘉荀彧两位颍川人才,她每天看一点,找到了状态,也就渐渐发奋图强起来。
当年诸葛玄捧着上百卷的《诗经》《礼记》,被阿楚的摆烂躺平气得吹胡子瞪眼时,可能也没想到,她有一天能如此上进。
郭嘉庆功宴那日喝多了酒,亲口和阿楚说过要“拿之后时间来换”。阿楚仗着自己得了这承诺,拎着两卷文案大摇大摆地走到郭嘉门口,一踹开了他的大门,把打盹的郭嘉吓了一个激灵,爬起来时还以为在做梦。
阿楚:“奉孝来看看,这东西该怎么学?”
郭嘉:“……”
他从塌上爬起来,盯着阿楚手里的宗卷沉默了片刻,很干脆地指向了书房的方向:
“主公多读点,每天看个百来卷,自然就会了。”
阿楚:“……”
她一度怀疑他这个人是不是特别记仇,当年扔给他十几卷竹简,他要拿这个方法报复回来。
还好荀彧是个良善人。大概是因为少年时跟在大儒荀爽后面学了不少,他传道授业很有一套,每天定时定点去办公室给阿楚答疑解惑,比没事睡大觉的甩手掌柜郭嘉靠谱多了。
而这位“胜似吾师”的监军荀彧,此时正坐在阿楚对面,手里握了卷《谷梁传》,垂着眼慢慢地看。
他一抬眼,发现阿楚一手托腮,眼睛要闭不闭地打瞌睡,便知道她和平时一样,已把桌上那些看完了。
外头太阳也斜了,暖橘的日光从雕文木窗里挤出来,洋洋洒洒落了满屋,把阿楚头顶的发丝都照得泛金。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手里的竹简,把她之前随意脱下的绸制襜褕从蔺席上捡起来,抖了抖,披在她略显单薄的肩上。
“……!”
阿楚一感觉有人碰她,立刻睁大了眼,很像在先生眼皮子底下睡着的学生。她试图掩盖自己刚才打瞌睡的事实:
“——嗯?怎么了?”
荀彧看着她左脸下面发红的手指印,勉强忍住了笑,咳了一声:“异人醒了?”
阿楚努力维护自己的尊严,板起脸说:“我没睡。”
荀彧点点头,他既不应和也不反驳,反而让她无话可说了。
阿楚想了想,也从座位上爬起身,慢吞吞地套上荀彧给披的外衣,忽然问:
“长社的信来了吗?”
给长社皇甫嵩的信是三日前寄出去的。
七日前东边传了信来,说波才的十余万黄巾军攻下了朱儁守卫的鄢陵城,已经准备向长社进军了。
皇甫嵩和朱儁虽是朝廷指定的主力军,可带的官兵也不过六七千人。波才军十多万人马——这数量绝对有水分,可是再水也不可能低于三万了。就算雒阳兵每人能抵三个黄巾,那长社撑死了八千人,也打不过三万的黄巾啊。
阿楚倒是有心作弊,然而系统的“增加兵马”,界面始终是灰色的,现在看来只是摆设。她猜测这种逆天功能或许是有些门槛的,就像特意与变速功能区别开的“时间暂停”一样,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现在也还算过得去。阳翟这里已差不多平定下来了,除了高玥典韦之外,还有县尉帮着练兵,一个多月下来,阿楚手下五千多人的军队勉强也能上场了。
当然,也只是勉强能够罢了,毕竟没有真刀实枪地练过,这些天来,他们做的顶多算“服从性训练”。
“刚到。下午刚好有人来报,我没放进来,准备等异人醒来再说。”
阿楚这下也不管睡没睡的问题了,眉头一皱:“怎么不让他进来?”
荀彧安静地看着她,阿楚知道是自己急躁了,立刻熄了火:
“好吧,好吧。不妄动,以守阳翟之己仁为主。
——然而敌我人数太悬殊了,朱公伟已经败退,我实在担心皇甫将军,还有长社……”
她的忧虑并不是无依据的。
实际上,历史上也曾出现过这样的情节:颍川黄巾攻破右中郎将朱儁,紧接着便围攻长社。波才军人多势众,皇甫嵩手下几千将士难以匹敌,只能闭门避战。
直到两月后步入仲夏,黄巾疲乏,在长社城外依草结营,才被皇甫嵩抓住了机会,靠火攻破了困局。
然而,八千的士兵留守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