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生在东汉十九年,几乎没有感受到什么亲情。
她睁开眼就在离开雒阳的车队上,喂养她的是乳母、照料她的是婢女,一路低烧到了徐/州老宅,才算有了倚靠。
后来她挣命回京,靠着稚嫩的手段与有限的人脉,硬是甩开了姻亲束缚,也感受到了一点来自母亲的母亲的关怀。
可是来自兄弟的正向情感,她是从来没有触碰到的。
伏均最终被她扣押在了将军府的堀室里,对外则称“抱病难起”。她在伏均宅邸附近设置了人手,一但有异动,就马上报回。
女闾三人的人际关系很快也得到了查证——雷泰为袁术客卿,受命与伏均交接,将秦楚的动向汇报过去;徐英则与伏均有些关系,他的族妹是伏均的续弦。
总的来说,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伏均才能浅薄,求秦楚扶持不得,转而想起了多年前攀附过的“贵人”。
袁术呢,当年受了秦楚耳光,自觉蒙羞受辱,多年未与伏均有过交集。如今秦楚平步青云,袁公子始终憋了口气,每天气得牙痒痒,终于在门客提醒下想起了伏均其人。
两人一拍即合,以女市酒楼等场所作为交接地点,通过同样官职低微的袁家客卿雷泰传达消息,意图在大将军府安插人手。
而徐英,则是他们准备的第一个“人手”。
此人本为她在西凉招纳的士兵,一路稳扎稳打走到了中层武官的位置,也与伏均沾了些亲故,视他为妹夫,还以为在秦楚面前也能有些薄面,于是欣然答应了他前往女市的邀请。
谁料受害的姑娘与秦楚庶妹伏寿相识,于将军府门前认出了徐英。一朝东窗事发,徐英被扣住问斩,雷泰这才急了。
他还以为是蝉娘检举的,酩酊大醉时想起此事,热血上头便去了女闾,于二层高处拽着她想打,强逼蝉娘前往将军府,求秦楚留下棋子徐英。
不想这雷泰也是个不顶用的,醉酒后头脑不清醒,脚下一滑,居然先把自己摔死了。
闾主杨定受袁家恩惠提拔,好说歹说地揽下这桩肥差,受命留好厢房供几人商讨。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样倒霉,直接撞上雷泰意外身亡,又听他言语间与袁术大计相关,自然不敢说是酒楼设施不齐导致人死的,于是干脆利落地推出蝉娘顶缸。
只可惜他们这些人一个赛一个的蠢,却还把别人当笑话,不过几天的工夫就被人摸清了底细。
“唉,三兄。”她蹲下/身与伏均对视,看到那张与自己五分相似的脸色露出了轻微的恐惧,不由歪了歪头,“你怕我吗?”
她人前冷硬,人后却和童年时差别不大,说话时一字一顿,像真的不理解。
伏均目光微微涣散,不自觉想起这女孩……当年在袁府时,毫不犹豫留给袁氏的那一巴掌。
心高气傲,睚眦必报。他心里陡然跳出这两个词。
“七娘,”他干咽了下口水,勉强缓过了气,抖着声音道,“阿兄只是……”
“嗯。阿兄只是怕我、不敢求我第三遍,所以才去求了袁公路。”她说。
“七娘!”他忽然叫了一声,声音中气足了不少,“袁术只是想知道你在做什么,更何况我知道的也不多——至于徐英,他已经死了不是吗?你我既是兄妹,为什么不宽和一些呢?”
地下室里一片黯淡,伏均被她阴影中隐约发亮的绿眼吓得面无人色,回光返照似的忽然挤出这一大段话,好险没有咬到舌头,说完后便目光躲闪地看了眼她,发现秦楚的表情晦暗不定。
“有病。”秦楚啧了一声,心想,“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就该把他脑壳敲飞。”
系统闻言立刻上线,亲切道:“我有锤子榔头,高尔夫球杆也有,你要吗?”
“不用。”
她对着伏均冷冷一笑,居然很耐心地按序回答了他的问题:
“袁术想知道我的消息,是算计的第一步;你所知有限却还要投靠,是异心生起的开端。
“徐英死了,我要所有人知道他死的原因——不忠不矩,本就是该杀的。”
秦楚说着站起身,慢慢走道堀室门口,一只脚踩上了楼梯,才想起伏均还有最后一句话没有被回答。她回头睨了眼伏均,看着他煞白着脸匍匐于地面,淡淡道:
“至于你,伏均。你算什么东西?”
……
秦楚说得没错,伏均确实不算什么东西。
至少在他消失的这几天里,袁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门下走狗少了两只。秦楚最近又做了大事,他便关起门与客卿商讨,终日围绕着“大逆不道”痛批秦楚作为,眼红得要滴血。
少年时期的执念真的能影响人的一生,袁公路虽也算不上什么光风霁月之大人物,可到底还是名门出身的贵公子,本不该如此难看才对。
错就错在秦楚是个“异端”,而袁术本就看她不上。
她年幼时起点不高,虽是伏氏嫡女,可出生后便长在东武乡野无人管教,对于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而言,实在不足挂齿。
可这女孩心气太高,一点委屈也受不得,面对他的傲慢相待,居然反手一个耳光,让前顺风顺水的袁公子在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