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夏季来得猛烈,立夏后不久,京城温度陡升,城内的石板路被晒得发热。本月京城依然无事,朝会也不知要待何时,贵族们便连门都不愿出了。
五月二十日,日光灼人,初夏的蝉在院外乱叫一通,油亮的绿叶在微风里摇曳。
消息就是在这时候传来的。
秦楚提醒刘备时,说“未有战事,难以立功”,这并不是推拒的借口,可它还是很快被推翻了,因为袁术已开始有了动作。
这天的大将军府照例是门口无人——秦楚曾说若无要事不见外客,起初还有不信邪的,后来都被武将客客气气请出去了,如今也就没人来自讨没趣了。
庞德的栗马从夏门直冲过来,在超过将军府正门前,先一步翻身下马,迈着大步奔入庭院。
秦楚正在庭中空地看马超与孙策比武,余光里见他涨着脸进门,刚一转头,便听见他喊:
“主公!急、急报!”
“什么事情,还是急急报?”她掸掸衣袖,从石块上站起身,将信笺从庞德手中接过,扫过两眼,动作滞了滞。她凝起眉,再往下读,脸色倏然一变。
庞德刚才跑过了头,站在原地又喘了几口气,勉强平复下了呼吸,方对着她行了一礼:
“末将在城外练兵时,恰好接到徐/州信使的急报,只说与袁术有关。末将不敢拆信,可那信使说事态紧急,传信途中已跑死一匹良马,我因此抛下城外士兵,先来送信了。”
“……”秦楚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按住了腰部右侧,本该佩剑的地方空无一物。
从徐州传来的、与袁术有关的急报,又说十万火急,那还能是什么事情?
她深吸了一口气,立刻抬手,止住了马超孙策的比试,对着两人堪称肃然地命令道:
“去,把几位军师将军都带到议事厅——尽快。”
二人见她表情微冷,又看见一旁庞德目光焦灼,便知是有大事发生,因此也不敢多问,立刻扔下武器,冲着秦楚一抱拳,转身便去了。
秦楚见他们各自离开,也一撩衣摆,对着庞德微微颔首:“令明城外事宜吩咐好了没有?若无差错,也随我来。”
“诺。”
她转过身走在庞德前面,感觉身体里流动的赤血在微微发热……她想笑,又觉得实在不该。袁术拥立陈留王为帝,指责秦楚掌管朝廷大权、打压忠臣,是有意纂汉,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袁术狼子野心,这些指责不过是他扶刘协为傀儡皇帝、吞并权力的借口罢了。可是有一点他说得没错,秦楚的确抱有同样心思——
所以,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大概秦异人当久了游戏玩家,年幼时只学会了以平常心待普通人,到现在还无法用端正的目光来直视战争。
她不忧虑战争、不痛恨战争,更不会畏惧战争。
从理智上来说,她很清楚每一场战争需由无数财力人力物力堆砌。她年幼时也在颍川见过被它磋磨过的黄巾兵,他们瘦弱而疲惫,有一些眼睛里还燃烧着仇恨的火,但更多的是空洞的麻木。
寻常人是会厌恶战争的。
它就像蝗虫汇聚出的巨大黑洞,贪婪地吞噬了一切——无论是夏季的粟米还是秋季的稻谷,无论是征战的将士还是后勤的炊夫,无论是个体的性命还是群体的生命力,在它面前都成了流沙。
可是秦楚是将领,是主公。她必须维持血的热,也必须冷下心,以最功利的目光去打量它,将它视作竹简上软笔写出的数据,走一步而想十步。
更何况,她本就是凌驾于世界法则上的、一半的玩家呢?
“战争是必要的。”
她站在沙盘前,微微抬起下巴,环顾着议事厅内的手下,看见一张张或激动或忧虑的面庞,神色冷静如置身事外。
“刘辩帝位的正统性不可动摇,此战若避,朝中必然人心浮动。”
郭嘉接收到她的情绪,略一点头:“主公说得是。”
他顿了顿,苍白的手在沙盘上一滑,旋即指向了冀州,又道:“然而北方袁绍的势力还在扩大,哪怕刘虞暂时没有答应加入关东联军,袁绍也不得不防。”
感谢刘备义兄弟捎来的情报,让她加重了防范心思。
周瑜望向沙盘上,冀州地势平坦,四处平原,河流在广袤的北方纵横。他默了一默,抬眼看见秦楚闪着冷意的双眼,忽开口道:
“主公若要北上,瑜愿意前往。”
秦楚一愣,随即冲他笑了笑,摇摇头:“公瑾出身江东,就算不自请上北,我也不会让你出战的。”
“主公,瑜并非——”
“嗯,我知道公瑾也有心建功。然而此时北上为时过早,公瑾可带人屯兵于司州,若北方有异,便以雒阳为倚,方便应对。”
“……诺。”
对北方的应对有了大致方向,便该讨论南下了。她食指一点徐/州,刚想开口,边听到荀彧低声道:“除此以外,还有豫州。”
秦楚:“什么?”
“豫州刺史孔伷。”
他将目光抬了起来,与秦楚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又看向了沙盘上代表豫州的区域,凝目道:“此人出生陈留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