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世道纷乱,自前几年蛾贼揭竿开始,蝗患疫病就没断过,洪灾旱祸更是年复一年,上天像是要把“不遂人愿”贯彻到底,没打算给任何一方好脸色看。
管你走卒贩夫还是王公贵族,运气总归是好不了几天的,你是大将军也不行。
秦楚这几年要么在边境处以战养战,要么在温柔乡里枕戈蛰伏,七/八年没吃过“倒霉”的苦,此时悠然拆开那熏了香的信封,目光一扫,手便顿住了。
“什么见了鬼的,”她目光扫过竹纸,啧了一声,心想,“老天爷没事干了,非拿我做消遣?”
徐庶不知她尖刻的腹诽,见秦楚半晌没个动静,一脚踹了心里摇摇欲坠的上下尊卑,直接凑了过来,好奇道:“什么事?”
秦楚幽幽看了眼徐庶,默然片刻,忽然轻飘飘地吐出一句话,“袁术借道荆州。”
徐庶:“……”不像好事。
随后,她又不紧不慢地接道:“带着十万大军绕路斜行,从鲁阳摸到了阳翟,预备偷家。”
正靠过来准备多听两句的斥候一个踉跄,差点给她跪下。
徐庶虽然没听懂她先进两千年的用词,但也猜得**不离十,从善如流地在脑内把“偷家”转换成“偷袭”,表情凝固了片刻,脸色随即变得相当难看。
这方孔伷带着五万大军压过来,后头袁术又有十万兵马等在门前蠢蠢欲动,简直就像商量好的一样。
秦楚此番带来的士兵不过五万人,驻在长葛的有两万二千,剩余的都守在阳翟,从数量上说,实在不容乐观。
他看了眼秦楚,发现大将军同样面色凝重,大约是和自己想到了同一处,她嘴唇一抿,脸上罕见地透出了点焦躁。然而这点焦躁转瞬即逝,几乎就在徐庶目光投过去的下一秒,秦楚便抬起了眼,偏过头,冲他笑了一笑。
她眼长而脸小,天生一张亲和面相,笑起来时眼尾上挑,几乎称得上明媚了。那张属于主帅的、运筹帷幄的面具就这样被她重新戴上,方才那点不安与烦躁便如同被石块压紧的野草,被磐石严丝合缝地覆了下去,只留下一星半点的草根,算是它存在的端倪。
只见她微笑了一下,又露出惯有的“成竹在胸”的表情——哪怕她自己心里也没底——随后将信收入怀中,神态自若道:
“无事,先进城。”
虽然“是否无事”这点存疑,但城门口的确不是谈正事的地点。徐庶憋了一肚子问题,到底没问出来,还是老老实实地牵起黑马,跟着秦楚进了长葛城。
毕竟半个时辰前还在交战,城中除了挨山塞海的士兵外,显得格外空旷,不过撇开随地乱扔的武器不谈,长葛城内倒比想象中干净。
以徐庶对刘凡的了解,这景象堪称反常了。
秦楚随手拉过一个县兵,自若地搭上了他的肩,抬起下巴点了点面前:“这些都是刘凡管出来的?”
那士兵大约是这辈子没被贵人搭过肩膀,被她吓得直哆嗦,脸虽对着秦楚,目光却在乱窜。他磕磕巴巴地回答:“不……是,多是泰雍先生在整顿。”
“哦?”秦楚见他脸涨成了猪肝色,紧张得快要撅过去,这才勉为其难地放下了手,摸了摸下巴,“‘泰雍先生’?是那个辛……辛什么来着?”
“辛敞。”徐庶刚刚牵着马跟上来,就看见她满脸兴味的念着人名,总觉得她下一秒就该接句“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于是相当心大地把袁术的十万大军抛在脑后,好心答道:“辛敞,表字是泰雍。”
“哦,辛敞。”她看了眼城楼,像是还算满意,点了点头,“是个能上架的。”
那县兵没领会她意思,还以为她说的是绞刑架,冷汗“唰”一声便流了下来。他颤巍巍伸出手,亡羊补牢地解释道:“大、大将军,是泰雍先生开城……”
徐庶轻咳一下,小声提醒:“不是绞刑架。”
秦楚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误解,对这没有进化出“赶鸭子上架”的时代绝望了片刻,也懒得多费口舌,干脆将错就错,冲着那县兵阴恻恻地笑了一声,凉凉地命令道:
“把他带过来。”
袁术都打到家门口了,没人也得抓出几个出来将就着用——辛敞虽然敏锐不足,但管理能力也还看得过去,又是亲手将城门打开、决定投降的人,算是最稳妥的选择了。
她这样想着,暗暗点了点头,那县兵却压根不知道,筛糠似的又抖了几下,顶着一张欲哭无泪的倒霉脸,如丧考批地找“泰雍先生”去了。
秦楚看了眼那士兵极力磨蹭的背影,感觉要是在平日,自己是该怪罪两句的。可她到底不像徐庶那样缺心少肺,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袁术孔伷那十五万士兵。
荀彧那封信交代得相当清晰:得到消息时,袁术距离阳翟还有三日路程,他已着手坚壁清野,同时派人送信前往雒阳长葛。郭嘉收到信后,应当会有所决策,因此事态不算紧急,请秦楚务必在稳固长葛后,再决定是否支援。
她当然也明白荀彧的意思。长葛亦处于豫州最西北处,与司州接壤,地理位置与阳翟相仿,却不需要应对袁术的十万兵马——此处若是拿下,还可以当做阳翟的备用,留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