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最初那半年,他们带着尚在襁褓中的言哥儿,几乎是过半个月就要换一个地方。
从最初的不知所措,到最后也学会了托辞逃脱,乃至终于习惯了男子的身份,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阑珊所交出的学费,远比想象的要多要沉。
温益卿听了一半儿就有些听不下去。
他曾视若珍宝的人,却被如此对待,遭遇那些非人的痛苦。
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
他当然痛恨那始作俑者。
但是第一个始作俑者,好像就是他自己。
室内静的很,阑珊怔怔地看着温益卿,终于忍不住高声:“你、你是不是疯了?!你真的对皇上这么说?”
温益卿点头:“当然。你可以认为我是疯了,姗儿,从咱们洞房花烛的那晚上,温益卿就已经疯了。”
阑珊瞪着他,然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红着双眼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益卿不言语。
阑珊本来不想靠近他,但此刻却忍不住跑到他身边:“你说话啊!”
温益卿抬眸:“你就当……我没办法原谅自己吧,之前让我的姗儿受了那么多苦……我真是、百死莫赎。”
“我、我不要听这些!你闭嘴!”阑珊抓住他的衣襟,却又猛地放开,“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皇上若是相信了这话,恐怕会把你……”
温益卿看着她唇上的那点伤:“是杨大人打的?”
阑珊一愣,他已经抬手抚了上来。
阑珊忙后退一步躲开。
温益卿却一步上前,将她用力抱入怀中。
阑珊才要挣扎,温益卿的力气却大的出奇,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以为他又要乱来,试着挥拳乱打。
还未痛斥,就听到温益卿在耳畔说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
就在这时候房门外有人道:“温大人,时候到了。”
阑珊一愣。
温益卿慢慢地将她放开。
阑珊看看门口,一把拉住他的手腕:“那是谁?”
“是司礼监的公公。”
“干什么的?”
“跟你不相干。”温益卿撇开她的手往外走去。
阑珊怔了怔,便跟着跑到门口。
房门打开,果然是几个太监立在外头,其中一人竟正是张恒!阑珊睁大双眼,还未说话,张恒便对她使了个眼色。
众人簇拥着温益卿离开,慢了半步的张恒迅速地对阑珊道:“温郎中进宫之前去了北镇抚司投案,承认当年谋杀妻子的罪行,北镇抚司的人送他进宫……皇上亲自过问,命将温郎中暂时羁押,严加审讯。”
“不是……”阑珊还未开口。
张恒向她比了个手势:“杨大人叫我带话,不管发生什么只记得四个字:静观其变。”然后他匆匆地跟上去了。
下半夜,阑珊无眠。
次日,窗棂纸上泛白,是下了一夜的雪光映照所致。
外头廊下时不时有脚步声响起,阑珊给关在屋内,无法可想。
她不知道外间的情形怎么样了,心中思来想去,但是这一次所想的人之中,多了一个。
温益卿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当然不是真的疯了。
可是他没有理由在这个当口说这样天大的谎话,只为把他自己栽进去。
难道是因为皇上要追究她的欺君之罪,所以他良心不安,也赶着来求一个罪名,好跟她一块儿共赴黄泉?
不不,阑珊可不想要这种局面。
一想起这个,不免又想到自己做的那个跟姚升江为功三人黄泉聚首的画面。她真怕闭上眼睛,梦境里的枉死城聚会又多了一人。
阑珊举手揉头,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头发已经给揉的散乱不堪。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有小太监进来送饭。阑珊也不顾避忌,忙问:“温驸马是怎么了?”
那小太监摇头不语,放下饭菜提着食盒去了。
这真是……最难熬的一天了,阑珊坐立不安。
直到夕阳西落,才又有人来到。
门锁打开,这次到来的人,是郑适汝。
郑适汝的脸色悲欣交集,当看见阑珊的瞬间,她也不顾身后跟着的众宫女太监,快走几步将她抱入怀中。
阑珊见到她虽然高兴,但心事未去,忙低低说道:“你、你怎么来了?这会儿你不适合来见我。”
毕竟她是大罪之人,这时侯更加不能连累郑适汝。
郑适汝眼中有泪光摇曳:“我是来告诉你……”
她深深呼吸,说出了一件惊天之事:“公主、公主在皇上跟前,亲口承认了当初谋害你的事情……皇上大怒之下,公主受惊……”
郑适汝稍微犹豫,终于道:“公主小产了。”
这两句话一句比一句惊人,阑珊轰然雷动:“什么?什么?”
郑适汝点头:“从中午开始急救,刚刚才缓过一口气来。”
“怎么会,公主怎么会忽然跟皇上承认……”阑珊心头大乱实在是想不通。
华珍公主那么自私阴险的人,怎么可能主动跟皇帝承认过去的事?难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