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你今天才和阿切尔夫人重聚,一定希望能多一些夫妻二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可我们这帮朋友却一直赖在这里碍眼,实在是有些招人烦。哈哈,依我看,不如咱们改天再小聚吧。
“阿切尔先生,我们大家现在就离开,保证绝不成为你眼中那种会添麻烦的朋友,怎么样?哦,不不,我说错了,亲爱的奥兰斯卡伯爵夫人得留下来。哎呀,我差点忘了你们也是亲人呢,和我们这些普通客人是不同的……所以,你一定也很想念她吧?你说是不是,阿切尔先生?”
“您完全不必如此提议!”
阿切尔用微笑勉强掩饰住了他心中的不自然和恼怒,同时刻意要求自己不去看妻子此时的表情,但声音语速却有些失去了一贯的平稳:
“正如您刚刚提到的那样,我和梅都是怀着十分的热情来邀请朋友们留下享用晚餐的,并且绝对不希望今晚有任何一个人缺席的。再有就是,我一向认为新老朋友间聚会聊天和夫妻重逢互诉衷肠这两件事,是各有各的乐趣的,完全没必要为了一个而忽视另一个。”
“阿切尔先生,听你这样一说,我今晚就可以完全没有负担地留下来吃晚饭了。”
伏伦斯基举杯和阿切尔碰了碰,然后一脸感慨地叹道:
“虽然刚刚那些话里用来玩笑打趣的成分居多,但里面也有我的真心感触……哦,我不说你也一定明白的,是不是,阿切尔先生?哎呀,你别嫌弃我啰嗦嘛,接下来我可要说些真心话了。咳,其实坦白来讲,我这个人是特别尊重纯洁美好的婚姻关系的,所以呀,我尤其不喜欢打扰到恩爱夫妻的团聚……”
“咔嚓!”
一声脆响骤然打断了伏伦斯基抑扬顿挫的“真心话”。
“哦,抱歉,刚刚失手了,一不小心没有端稳杯子,把它摔坏了!”
瑞吉娜一边扬手示意客厅女仆过来收拾摔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一边颇为心直口快地朝着伏伦斯基抱怨道:
“你的话惊到我了,伏伦斯基先生!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告诉我们,你特别尊重婚姻……哦,伏伦斯基先生,希望你别觉得我冒失唐突,但我真的,嗯,真的不吐不快。坦白来讲,我其实是把你看成那种从不在意婚姻方面的宗教戒律的新派人士呢。”
说到这里,瑞吉娜忽然掩唇一笑,毫不掩饰眉目间的讥诮之色,显然是觉得伏伦斯基根本不是那种会尊重婚姻的男人。
“说实话,我也觉得意外,”艾伦·奥兰斯卡立刻附和着点了点头,接着好友瑞吉娜的话继续补充说道,“如果这些都是你的真心话,那岂不是说,你将来会是一位非常忠于婚姻的丈夫?那可真不错!哎,没想到你在婚姻感情方面竟然是那种老派的保守作风。”
艾伦补充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和表情都很温和诚恳,乍一感受毫无攻击性——如果她没有一直将目光放在伏伦斯基和裴湘之间来回移动的话。
闻言,伏伦斯基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瑞吉娜和艾伦,知道是自己刚刚那些嘲弄纽兰·阿切尔的话得罪了这两位女士。并且,这两位女士也并不打算沉默忍耐和装作若无其事,而是直接怼了回来。
于是,伏伦斯基立刻彬彬有礼地解释道: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在感情方面属于什么流派什么作风。我只知道做丈夫一定要明明白白,不能搞双标。”
“双标?”瑞吉娜目露疑惑。
“对,就是双重标准。比如,对自己用一套规则标准,对伴侣则用另一套规则标准。注意了,女士们,我刚刚提到了我对婚姻的看法,可不是说我特别尊重所有的婚姻,而是指那些纯洁美好的婚姻。
“哦,诸位,关于婚姻,嗯,虽然有些事实真相我们从来不会公开讨论,但那些伪装之下的背叛是一直真实存在的。恕我直言,我完全不会去尊重这样的婚姻。呵,谁会去尊重一段腐朽变质的关系呢,对不对,阿切尔先生?那么,你同意我的观点吗?”
伏伦斯基再次把背叛婚姻的话题抛向了客厅里唯一的已婚男人纽兰·阿切尔,并且非常享受地欣赏着对方此时此刻略显尴尬的神色。
不过,不等伏伦斯基欣赏够,就有人再次出声为阿切尔解围了。
“伏伦斯基先生,你的谈话内容太具有跳跃性了。”
艾伦·奥兰斯卡仿佛没有听出伏伦斯基的弦外之意,依旧笑容平静地询问道:
“你刚刚解释了所谓的双重标准,却没有细说下去。我能有幸知道你对自己在婚姻中的规则标准是什么吗?嗯,你对另一半的规则标准又是什么呢?是绝对的公平公正,还是严格按照社会和传统赋予的夫妻双方的不同责任来定标准?”
伏伦斯基有些惊讶地望着此时开口说话替阿切尔解围的艾伦。他原以为这个解围之人可能是客厅里的所有人,包括阿切尔本人在内,唯独没有预料到,会是同样处于漩涡中心的艾伦·奥兰斯卡!难道她不清楚她这样的表现,只会让她本身的处境更加糟糕吗?
艾伦当然清楚,且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是,她和纽兰之间的这段感情,是两个人共同开启的,所以在承担流言蜚语和舆论批评的时候,也该是两人共同承担。
况且,她怎么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