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缺家里一共两个姑姑,一个美貌顶了天去,入宫便是答应,如今已经是四妃之一,尊荣风光一样不缺;一个文韬武略更胜旁人,性子又是一等一的刚硬,老国公悉心培养,现在官至云麾将军,仍在边关带兵。
姜弥不止一次觉得贺缺占尽便宜,继承了他爹和这位的美貌,脑袋又好使,跟着大姑姑从军学艺,养成了如今这恣意嚣张的少年郎。
刚刚带走皇后准备的半车礼物,两人抓紧往淑妃这里赶。
她是个矜持冷淡的脾气,拿眼梢将这对急匆匆赶来的新人扫了一眼,示意姜弥过来坐些。
姜弥乖巧向前。
任由那染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蜻蜓点水似的抚了抚她的头发。
淑妃不用开口就有漂亮伶俐孩子亲近,又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确认姜弥脸色尚且算得上红润,神色柔和了些。
“他待你好么?你们关系现在好么?”
贺缺:……
宫女:……
哪有上来就这么直白的问话!!
还是当着另一个人的面就这么问……淑妃姑姑不管过去多少年,这直来直去的脾气都是一点没变过!
贺缺的耳根都有些烧,但姜弥显然应对自如。
女孩子先是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但在转头的时候便已经带上了笑。
那一眼实在温柔。
像是春昼暖时被日光烤到黏缠的蜜,甜得人骨肉战栗。
贺缺都怔了下。
“回娘娘的话,他很好。”
姜弥仰头微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阿贺很好。”
淑妃看起来放心多了。
她“嗯”了一声,示意旁边的宫女将她准备的礼呈上来。
“之前你还没过门,本宫怕给这些东西你有压力,现在你拿去,在本宫这里放着也没甚么用。”
满目琳琅。
若说皇后娘娘那些礼物尚且有许多是平日用的上的,这边便全是真金白银、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贵得让人咂舌。
二尺高的珊瑚树,各种宫外寻不来的绫罗绸缎,指甲盖大却价值连城的香料,红翡翠的耳饰堆了山高,珠花溜银镶金,步摇镶了金累丝,花卉头面通体攒金,还有花钿、镯子、护甲……
个顶个的贵。
还全是女儿家的物件。
这位娘娘是出了名的性子冷但实在美貌,连带者她的封号都是“善且美也”的一个淑字——皇帝当时尚且顾忌了她是贺家的人,单取一个“容”或者“丽”怕是折辱。
盛宠若此,也难怪出手如此阔绰。
当然姜弥还是被这阵仗唬了一下。
“娘娘,这……”
“多谢姑姑了。”
姜弥没想到有人在她头顶说话,下意识想躲开,却恰好踩到什么,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倾,下一刻已经撞在后面人胸膛里。
头上的珠翠和朝服相撞,发出杂乱好听的声响。
姜弥:……
她无声地凝视贺缺。
罪魁祸首神色自若,好像他只是顺手捞了一把姜弥,然后更自如地揽住了那把腰。
“昭昭脸皮薄,润暄替她谢谢姑姑。”
“我们挺好的,您怎么总怀疑我?就算不信我……昭昭选的,姑姑还不信么?”
一如既往地混不吝,但似乎现在哪里都像在炫耀自己名正言顺的身份。
或者说今天格外有点亢奋。
淑妃这时候才赏赐似的瞥了眼如今已经人高马大的侄子,和贺缺六分相似的脸上仍然没甚么神色,只是在瞥到两人表情的时候顿了顿。
她眼底意味不明,唇边却是吝啬地提起来一点笑。
口口声声说别人中意,到底是谁更像不对劲那个?
她心里有另一个答案,却懒得参与小年轻们的感情纠葛,于是哄孩子似的点点头。
“那看来是本宫操心多了,你们感情好就成。”
姜弥足下不着痕迹地碾了碾贺缺的靴尖,俯身谢过淑妃。
女孩子眼眸闪亮:“前些日子听闻万卷库里面新寻得了一批前朝的笔帖,是大师康扶棘的真迹,如今在娘娘这里,是真的吗?”
淑妃思索片刻,轻轻挑了挑眉。
“是在我这边库里,我没看,拿不准是哪一卷,今日你正好来了,去瞧一瞧?”
姜弥眉目舒展开来。
“多谢娘娘,妾前去一趟便是——还得请瑾婉姐姐带路。”
瑾婉是淑妃贴身女官的名字。
她温声应了个是,带着姜弥往旁边走去。
贺缺本来要跟上,却被淑妃喊住了。
“贺缺,姐姐的信你还没给本宫。”
万卷库和淑妃宫殿离得不远,这一路上遇到的宫人纷纷向她行礼。
这里四处都是书卷,扑鼻便是笔墨和灰尘的气味,姜弥轻轻掩住口鼻,和带路的瑾婉道了声谢。
笔帖那东西拿一卷便好,她醉翁之意本就不在酒。
不知道淑妃是不是看出来了什么,但贺缺不来,姜弥行动方便了不止一点。
那人太聪明,她没力气和他瞒许多。
若说皇后和她亲近,那淑妃就是贺缺才能在前朝和皇帝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