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处应该是出了血,布料和伤处血肉粘连,动一下都疼得要命。
姜弥抿了下唇。
她没想到贺缺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所以回答都迟疑。
“但现在我的家仆进不来……贺缺哥哥,你能帮我出去叫人吗?”
姜弥为了自己练习特意要了练武场的钥匙,让家仆晚点在开鉴门外等。
所以此时此处一片寂静,除了马,便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男孩子似乎也愣了一下。
然后他被气笑了。
“我跑过去,然后再叫人过来……留你一个伤患在这儿?”
“阿弥,你是不是生怕娘和姨母不打死我?”
那时候姜弥尚且没有小字,贺缺跟着大人们喊她一声阿弥。
但这声喊得咬牙切齿,对面的人瞬间安静。
贺缺也不明白这孩子遇到大事就不想麻烦别人的性子到底是像姨父还是姨母——明明穿个耳都能跟他哭好些天。
但他已经蹲下/身,示意她上来。
“我能背得动你,我上课背的石头比你沉。”
小少年平静道,“上来,我背你出去。”
“到门口前我放你下来,不会叫人看到的。”
天色昏蓝。
二十岁的年轻人和九岁的小少年身影重叠。
年轻人神色懒散,小少年冷静寡言。
如此不同,却又惊人相似。
“没关系。”
“别人帮忙和背都不丢人……上来。”
所以姜弥还是上去了。
和当年一样。
她大概是真的累了,她想。
所以那一瞬间礼仪名声什么都不在姜弥的思索范围之内。
女孩子垂下眼帘,觉得那点单薄身影晃神之间便成了成年男人的肩背。
宽阔、挺拔,起伏的肌肉山峦一般,力量隐没在这副皮囊之下。
……但只让人觉得安心。
和马车上一样让人安心。
缥碧色的布料勾勒出女孩子的纤瘦小臂,勾住少年人鸦色领里的脖颈。
明明都是布料,却让人觉得亲昵得要命。
贺缺片刻方移开视线。
阿雀告诉他的歪打正着佐证了他一些猜测。
比如日月轮转,京城的势力都洗了几次牌,但有人的可恶之处就跟那赤子初心一样饮冰难凉。
什么都是自己做,什么都是自己扛。
到撑不了了、需要人了,好不容易试着求助,也是这副用完就能扔、置身事外的模样。
年轻人掩下眼底沉浓。
他扯唇,将人往上颠了颠。
然后长指微屈,牢牢握住了卡在劲瘦腰间的小腿。
修长,但摸不到几两肉。
当年射御时候的小姑娘消弭身影,换成了这从容温和却伤病满身的姜弥。
但那又怎么样呢?
背着她的还是贺缺。
——也得让他放得下来才行。
姜弥全然不知贺缺背个人能有这么大的心理活动。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怎么能有人记这么多她少年时候做过的糗事。
穿耳、拌嘴、骑马……
贺缺是一天到晚都在回忆玩儿么?
但女孩子忽略的是,她死了二十年,在二十岁的贺缺提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却也能记得清晰。
所以也分不清楚谁更在意。
姜弥思索无果,换了个话题。
“等回门完,咱们去一趟大相国寺吧?”
“行,做什么?”
“我就不能是活动活动腿脚?好容易入了秋……”
“你看起来像是要活动我手脚。”
年轻夫妻的声音远了些,文夫人才拉着虞国公从角落里出来。
她似乎很是伤怀,面上犹自有泪。
“妾是管不得老大了,妾尚在,他便要郡主出来招待,是瞧不上妾的出身么?”
“是,郡主高贵,但妾也是国公夫人啊,怎的就不成了?”
虞国公一边给她擦泪一边哄。
“也不一定是为此啊?松嘉檐那后生似乎就是来寻阿弥的,那自然是阿弥出面好些……”
“可贪睡成这模样,半晌不出门,这就是招待的礼仪了?”
文夫人委屈,“这是丢咱们虞国公府的脸面!老大胡来,妾原指望郡主管管他,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一道儿地胡来!外人还在就举止这般亲昵……”
她原是想攻讦姜弥举止不端,但不知道哪个词竟然让眼前的人怔了怔。
“若是和贺缺亲昵……想来她父母也放心些了。”
这位一贯看贺缺不顺眼的绣花枕头国公爷不知道是被什么触动到了,宽容地拍拍文夫人的肩。
“年轻孩子,仪娘操心太过了!你我二人年轻时候不也一笔一笔的糊涂账?没必要计较这许多!”
他似乎是很满意那两个人的互动,捻了捻胡子,笑起来。
“有感情好啊!”
“仪娘就不必操心这两个孩子了,今日晚膳用什么?我出门一整日,还没来得及瞧瞧……”
新婚就开始的波折到此方告一段落。
三朝回门的时候称得上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