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阳城,皇宫的偏殿书房。常胜与柳沉两人,面对而坐。
“子由的意思,并非是退兵,也并非是要寻回羊倌。”柳沉想了想开口。
常胜点点头,“平德知我的战略,有此一想也是自然。我讲句难听的,若是羊倌死了,则是一桩遗憾。若是羊倌先生未死,那么我敢肯定,他留在西蜀,会有一个计划,到时候自有办法与我联络。”
“子由的意思,我大概猜得出来。实则是,借着退让,将兵力放到司州,为将来的大战作准备。毕竟再怎么讲,你我先前定下的战略,便是司州步战。如此一来,哪怕蜀人的夜袭查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西蜀跛人妖智无双,我不得不出此下策啊。”
柳沉点了点头,“今夜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别说子由,我也没有想到,刺客会是沙戎王。他这般入中原,定是有联络的。除了谢家,估摸着还会有其他人。”
“我早些时候,已经查出来。在江南的米道,同样是沙戎扶持的。别的不说,这位沙戎王,当真是野心勃勃。他见着北渝西蜀逐鹿争霸,便想着趁虚而入。西蜀王徐牧,也当真是了得,想尽办法合作,化开了沙戎人的危机。”
柳沉点了点头,沉默了会才接话。
“他当初拒北狄,确是英勇无比。我还是那句话,西蜀王枉顾了袁侯爷的托付,他最正确的路,该去扶持朝堂的。”
常胜笑了笑,没有在这种问题上纠结。
“平德,如今沙戎王被困在长阳,你可有办法,将他逼出来。”
“惊了胆的硕鼠,不大会出来了。但子由放心,不管如何,他都需要养伤一段时日。也就是说,可以趁着这段时日,捕住这只大鼠。”
“确有道理。我等会便入宫,与主公再商量一番。”
“对了子由,明日蜀使便要回了?”
“确是。平德可是有事情?”
柳沉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想写一封信,去给西蜀王的。但又转念一想,还是罢了。沙戎人的事情后,再见真章吧。子由,我心底终归有股气,不吐不快。”
“我明白。”常胜安慰道,“平德放心,会有机会的。”
“无事,我都想开了。子由,你且去见主公吧。”
……
“有些迂腐。”坐在御道上,常四郎笑了笑,“当年小东家不入皇宫,不帮袁安,是做的最对的事情。常胜,你该知道,小陶陶为何要一直帮小东家?”
“袁侯爷心底也知,大纪已经腐朽如斯,极可能振作不起来了。所以,他留着西蜀王,帮着西蜀王崛起,取了名声,还给了他留下第二条路,是希望他为天下苍生,走出一条路子。”常胜认真回答。
“已经走出来了。”常四郎叹着气,“我早就说过,小陶陶的眼光是最准的。但这些,你哪怕和柳沉讲,他也不会听的。”
“我并未讲,柳沉确有大才。”
“在羊倌生死未卜,我北渝,是需要另一席能稳住大局的幕僚,柳沉是合适的。”
常四郎揉了揉眉头,短时之内,将眉宇间的愁绪揉散。
“这一次,你做的很不错,拿谢家开刀之后,昨夜许多老世家们入宫,都赞同了歇战的事宜,甚至还有些气头上,让我带兵出征,打下塞北草原。”
“族兄,还没到时候。”
“我自然知。这事儿吧,有可能是我做,有可能是小东家来做。左右,都要有个人来做,且等着。”
“族兄,眼下沙戎王困在长阳,我与柳沉商量了一番,不若让老世家们一起配合,带着私兵,全城搜寻沙戎王。当然,肯定会有坏处,譬如说,极可能惊了民生。”
“无事,你放手去做。”常四郎笑了笑,“到时候,我取个几仓的米粮,发放一轮,会安抚住百姓。”
“族兄英明。”
“和西蜀那边,算是暂时打不起来了。陈方回去之时,多派些人,护他回西蜀吧,也当我北渝还了态度。”
“族兄,你要不要……也带封信,给西蜀王?毕竟沙戎人的事情,眼下迫在眉睫。”
“带个卵,我不说话,他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当然,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常胜瞬间无言。
“常胜,你去吧,我倒是希望,你真能抓住沙戎王,将这狗崽子带到我面前。”
“某尽力。”常胜拱手抱拳,呼出一口气。
……
长阳城西,一处破祠堂的地窖里,昏暗的灯烛之下,郝连战冷着脸,从铺着被褥的地板上,直挺地起了身子。
“大王醒了?”在旁,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小心近前。
“你是何人?”
男子想了想,将身上的袍子解开,露出右肩后的鹿首刺青。
“柔然族?我听说,柔然族的人,已经被北渝王常小棠,赶去了莽荒。”
男子露出淡笑,“确是,此番想与大王联手。听说大王在塞北草原,杀得北狄王庭几乎灭绝,我佩服得很。”
郝连战撑着身子笑了笑,“但凭什么,我要与你联手。若是说救命之恩,我自有另一番回报。”
男子没有生气,目光变得越发凝沉,“只凭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