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旭呆愣愣地看着立在床前的茜娘,眼中不由流下泪来。
他伸出手,唤道:“茜娘,是我对不住你呀!”
茜娘眼中微动,走上前在床边坐下,问:“既然觉得对不住我,当初为何又背弃盟约,留我独自一人?”
“当日,你说你要参加乡试,待考中便迎我过门。我信了。我身在妓馆,许多事便身不由己。为了等你,便拿出所有积蓄打点,只为等你回来。”
“可是,我等来的是什么?”
“是你抛却旧人,迎娶新妇。”
张旭张了张嘴,苦笑道:“茜娘,孝字难违,父母之命更是不得不遵。当初母亲听我要娶妓馆女子入府,便以性命相逼,我又怎么忍心如此对待生我养我的母亲?”
茜娘凉凉一笑,道:“不成想,我等了许久,就等来这样一个解释。孝字难违,便可背信弃义?”
“莫要再为你的卑鄙怯懦找理由了。我茜娘虽出身风尘,却从不自轻自贱,你当初若是亲自登门解释,道明不能娶我进门的缘由,我也不屑于去逼迫你。”
“茜娘,我……”
茜娘打断他,道:“你忘弃誓言怯懦逃避,我却心存盟约苦苦等你。”
“你可知,你娶亲当日,我正被鸨母打着鞭子抽打,被逼着接客。我不愿屈从,从楼里冲了出来,跑出不远,便撞见你这个举人郎君迎亲的场景。”
“你骑着高头大马,当真是风光得意,似是丝毫不记得,还有一人受尽折辱在苦苦等你。而我,却在人群之外,连挤上前去将你臭骂一顿都做不到。”
”龟奴追我追得紧,我仓皇逃到这明月湖边,无奈绝望之下投了湖。”
眼泪顺着张旭眼角流下,他道:“茜娘,是我负了你。这么些年,我一直未曾将你忘记。”
“呸!”茜娘终于忍不住,啐道,“莫要恶心老娘。”
坐在一旁的贺令姜不由挑眉,向她看去。
这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老娘只后悔,当初年轻,仓皇之下竟投了水,为你这个负心郎妄送了一条性命。”
“死都死了,还竟因你这种货色生了执念,导致久久不得转生。”
“每每想起,便觉心中犹如吞了十来只苍蝇那般。”
“如今时隔十五载,听到你如此言语,我心中更是恶心得说不出话来。这世上怎会有有你这般厚颜无耻、卑微怯懦、恶心至极之人?”
张旭被她惊得一顿,伸手去扯她:“茜娘……”
茜娘拂开他的手,跳起来道:“莫挨老娘。”
“我告诉你,老娘现在是鬼,是鬼!可听明白了?你要是再敢这么恶心我,当心我杀得你张府片甲不留、断子绝孙!”
说罢,她露出可怖的样子,作势便向张旭扑去。
张旭被她吓得惊呼一声,白着脸缩到床角。
贺令姜手上一拂,及时将他禁声。
眼前的茜娘整个人黑气缭绕,浑身湿淋淋地往下滴着水,乱糟糟的头发下,两只血红的眼睛如同铜铃,一双手指甲尖利发黑,似要将他撕扯咬碎。
张旭喉中发出嗬嗬的声响,整个人颤得似要晕厥过去。
“好了好了,吓唬吓唬就得了。”贺令姜挥了挥衣袖,张旭就昏睡了过去。
“作甚?”茜娘不满,“我还没怎么着呢。”
贺令姜瞪她一眼:“适可而止。”
今晚发生的这一切,在张旭的记忆中,不过是一场梦罢了。然而,这场梦却不大好,最后还变成了个噩梦,想来要记个一年半载了。
再加上,茜娘是鬼体,与他这般近距离接触。
阴阳有别,他醒来后怕是要身体不适几日。
贺令姜手上微动,将茜娘收入金钗之中,衣袖轻挥,室内骤然暗了下来。
一人踏着夜色,便这样离开了张府。
回到房间,贺令姜将茜娘放出,道:“人也见到了,心愿可曾了结?”
茜娘皱眉,道:“执念是没了,看到他这幅嘴脸,可谓是散得干干净净。”
“只是想想我因他丢了性命,他却妻贤子孝,富贵有余,倒叫我心中更气了。”说着,她不由狠狠吐出一口气。
贺令姜指尖一弹,一条黄纸就封住了她的嘴巴。
“别乱吹气。你不知道,你这鬼气阴冷得很。”
那黄纸上没有任何东西,不过一张普通的纸张罢了,茜娘将黄纸撕开,道:“七娘子还怕我这鬼气?我看你浑身上下冰凉得很,不比我这阴冷得鬼气好几分。只是平日里遮掩得好,未曾让人发觉罢了。”
“怎么?你有意见?”
茜娘摆手:“怎敢,怎敢。”
“不过,七娘子,你这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贺令姜坐在床边,歪着头看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吧……”茜娘咽了咽唾沫,“我觉得你不是人。”
她觉得贺令姜的目光比鬼还冷,连忙又道:“当然,你也不是鬼。”
贺令姜嗯了一声。
“若说夺舍吧,也不像。我听说,“夺舍”之法乃玄门禁术,在躯体宿主将死未死,神魂正弱之时,趁机而入,压制甚至将原主驱除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