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令姜开口问道:“不知帮神宫运物的势力,到底是范阳哪家?”
卢六郎也不成想自己几句话,就叫她推出这么多东西来。
他嘴巴一闭,却不肯再言了。
帮神宫私运铁器这事,他一人做不了,然而神宫偏叫他去范阳一趟参与其中,为的便是借着他卢氏人的身份,将卢家放在前面。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大周先查的亦是卢氏,可随时将它推出来挡灾,背后的势力却能安然无恙。
一个想借卢氏扶持背后的势力,一个对卢氏一族早就恨意难平,双方自然一拍即合。
只如今,贺令姜偏生了疑心,要追问到底。
贺令姜瞧他一副不愿再深谈的模样,不由疑惑:“都到如今地步了,你再闭口不言又有何用?”
“范阳之地,能在军中有人且还说的上话的,不过就那么两三家。”
她想了想贺相山给她的世家册子上的资料,缓缓开口道:“除却卢氏之外,便是李氏、杨氏了……”
果然,在提及杨氏之时,卢六郎的眉梢几不可见地微跳。
贺令姜悠悠地笑了:“杨氏?”
这杨氏,在大周诸多世族之中,亦排得上名号,只是不如卢氏那般属名门望族,只能说是个二流世家。
据她所知,杨氏与卢氏私下颇有不合,因着范阳之地的利益之争,还生了不少龃龉。
可奇怪的是,近几年来,卢氏这般大族却偏偏争不过杨氏,好几次都叫它占了上风,便是那军中职位之争,卢氏之人都莫名其妙地出了差错,叫杨氏谋了去。
小小杨氏,哪里来的能力,竟能屡居望族卢氏之上?
可是,若有神宫在一旁扶持,那便不一样了。
卢氏倒下,旁的世族自然能一哄而上,将其势力瓜分殆尽,这杨氏怕是冲得最快。
这种结果,对卢六郎来说可谓大快人心,对神宫来说自然亦是乐见其成。
卢六郎垂下眼眸:“贺七娘子既有猜测,还问我作甚?”
问他,当然不是要个确切的答桉,贺令姜只是想瞧瞧他的反应罢了。
弄清这些,她心头疑惑便解了大半,余下的便是只待查证。
她出了牢房,向外走去。
裴攸此时也刚审过赌坊那些人,两人正巧碰了个正着,贺令姜便将先前从卢六郎口中得来的东西以及自己的猜想告知与他。
“杨氏?”裴攸微微蹙眉。
范阳杨氏并未有人在郢都任职,然而北境军中确实有杨氏族人在。
他记得……似乎是担任护狄校尉和执戟长。
护狄校尉这官职算不得大,然而职权却不少,主要负责巡行理事,监视狄人动向,保护往来交通,警备边境,同时还兼有管理屯田的职责。
至于执戟长,官阶更小,只是掌管城门的军中小吏。
可若是真是杨氏,靠着这两层关系,他们想要暗中助神宫将铁器运到北狄去,不算难事。
三司先前之所以将目光放到卢氏身上,便是因着当时运东西的人,后面查出来竟与卢氏有牵扯,且卢氏有人确实在军中任职,有能力也有机会去做这些事。
然而照着阿姮方才所言,这些人也只是放出来的烟雾罢了,真正在后头谋划运作此事的,实则是杨氏才对。
他双眸微眯,这杨氏,藏得倒是深。不显山不露水的,便将东西私运了出去,且还顺手扯了卢氏来背锅。
若不是阿姮先前觉出卢六郎身上有点不对劲,两人暗查了下去,怕是就要让他们得逞了。
先是卢氏,如今又扯到了杨氏身上,范阳之地还有北境军中怕是都要彻查一番。
北境是镇北一族的地盘,这事,三司不方便去做,裴攸亦不会让他们插手。
若想趁着这机会将北地肃清一遍,自然是由镇北王或者裴攸亲自出手。
他停下脚步,侧首看向身旁的贺令姜:“阿姮,我得回趟北境了。”
这个决定在贺令姜意料之内,先前提到杨氏之时,她便料到这事怕是还得裴攸亲自去做。
只是,卢氏和杨氏尚好说,毕竟是扎根在范阳的世族,跑也跑不了,他们雷霆出手,便能肃清。
可叫人头疼的,还是神宫。
神宫之人,向来都是蛰伏不出,如今便是她怀疑他们扶持杨氏私通北狄,却也不知神宫在北地的据点到底在何处。
她想到自己先前在荒原之上的际遇,那使巫的老妪,腰间却佩着女宿的令牌。
北境、荒人部落、甚至北狄境内,怕是都可能有神宫踪迹吧?
她眸光一深,而后开口道:“我与你同去。”
“你也要一道?”裴攸一愣。
阿姮新入不缘司不久,且似乎是为了叫皇帝放心,贺氏有意与他拉开距离。便是这些日子他们同查卢氏之桉,除非必须,她也甚少在明面上与自己往来。
他本以为,对着北境这处的事,阿姮是要避开的。
贺令姜点点头,道:“北境之事,牵扯卢扬两族,却并非只是世族亦或军政官场之事,背后和那神宫脱不了干系。”
“你查你的,只管肃清军中,整顿官场还有范阳之地的世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