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寒凉,“呼”地冷风吹过,吹灭了本就奄奄的篝火,瞌睡的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也醒了过来。
他搓了搓双臂,裹紧身上的外衣,小声道:“这都丑时了,看着今夜当是无事了吧?”
“谁知道呢?”一旁的人,将怀中的孩子又裹裹紧。
今日听说将有地动,出来得急,这御寒之物也没带多少,顾得了孩子却顾不了大人了。
“你说,这地动若是一日不发,我们难不成就要一直待在这外头了?”
旁边那人摇摇头:“地动何时要来,谁也无法精准预测。永安公主虽道有地动之象,可也没说具体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恐怕还是要继续待在外头。”
毕竟,即便有半分可能,那都是要命的事,谁也赌不起。
“哎……”抱孩子的低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永安公主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仅凭她一人之言,便如此兴师动众。若是后头没事,我们岂不是白白担惊受怕了这一趟……”
旁边之人低声道:“你甚少出门,许是不知这永安公主并非常人,乃是天纵奇才,使得一手好玄术。她卜算出来的卦象,当是有几分可信。”
凉州虽然地处西北,消息传得慢了些,可随着和亲队伍入住凉州城,城内百姓对萧令姜的事迹也或多或少有所耳闻。
也正是因着这一点,城中传出可能地动的消息,要求大家立刻离开屋舍避到空旷处时,百姓们才没有太多的怀疑。
然而,眼下一夜即将过去了,传的地龙翻身却毫无动静。几乎冻了一夜的百姓,心中也难免略有牢骚。
两人又小声嘟囔了几句,便又渐渐睡去。
已是黎明时分,暗沉的天边渐渐擦出一抹亮色。聚在一起的百姓,或躺或卧,或抱膝或倚背,都陷入了沉沉梦乡。
“轰——”
只听一阵巨响,整个大地顿时震颤起来。
熟睡的百姓瞬时惊醒,朦胧着睁开双眼,便见原本平坦的地面一时四分五裂。
再定睛朝远处瞧去,往日里住人的屋舍建筑摇晃着,垮塌了下去,树木也支撑不住,摇晃着歪斜倒地。
巨声转瞬即逝,不过弹指之间,已是天崩地裂,曾经的家土故园瞬时成了废墟。
“地龙翻身!”
“真是地龙翻身!”
“我的屋子啊!”
惊呆的人群终于反应过来,顿时哭喊了起来,甚至有那想要往自己的屋舍扑去的人,被旁人眼疾手快地给拉住了!
孩童的哭声,成人的叫声,即便有将士们在一旁维持秩序,场面也难免乱了起来。
“咚——”
“咚——”
“咚——”
三声鼓响,浑厚深沉,一圈圈荡去,震得在场所有人心头跟着颤了三颤。
百姓们不由一愣,呆呆地朝鼓声方向望去,便见一人负手立于巨鼓之上,风吹动她的衣袍,猎猎作响。
她的身后,黎明已至,云霞渐起。
“诸位!”她扬声高呼,平和肃然的声音透过内力向四面八方传去,“大震之后,恐有余震,还请诸位回到远处,莫要奔跑!”
“是永安公主吗?”人群中有老朽颤颤巍巍地问。
“是我。”萧令姜颔首。
“公主,是公主呀!”老朽的眼泪瞬时淌了出来,委屈的如同一个孩童,“可是……老头子住了一辈子的家,就这么没了……”
“我的家也毁了……”人群中接连有抽泣声响起。
即便先前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一切成真,他们还是难以接受。
看着下方泪眼婆娑的百姓们,萧令姜的心中也并不好受,她放缓了声音,道:“诸位父老,自然天灾非人力所能掌控,面对如此浩劫,你我能性命安然,已是万幸。”
“眼下要紧的是避开余震。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凉州受此大灾,段刺史与郭将军不会不管,本宫身为大周公主,更不会坐视不理。”
“我相信,只要咱们人在,家便在!”
是呀,只要人在,家便在!
百姓们心中略振,瞧着身旁依偎的家人,原本绝望悲伤至极的心,也逐渐萌出了几分希望。
天渐渐亮了,安抚好百姓,萧令姜便同段旭、郭孝兴一道去巡视善后。
这次地动来势迅猛,时间虽短却威势不小,偌大的凉州城内,坍塌的屋舍已然近半,便是矗立百年的牢固城墙,都有了几条裂缝。
如今凉州大乱,城墙又出了问题,一旦西蕃趁机偷袭,那整个凉州都要危矣。郭孝兴听人报告后,便匆匆带人前去修缮、戒备。
正在这时,裴攸那处也传来了消息。
他昨日到城外时,贡吉与陀持已然乔装往玉门关外去。幸而长梧子发觉不对,一路跟着及时将两人拦在关内,裴攸这才赶得及将这两人扣住,“请”了回来。
问及两人缘何暗中离去时,贡吉只道:“本相还有大周和亲队伍入蕃之事与西蕃边将相商,又不欲惊动旁人,这才与陀持大师两人暗中前去。我等本打算天亮之前便要归来的,不成想竟劳烦了裴世子前来。”
对这信口拈来的说辞,裴攸是一个字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