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余时光匆匆而过,有着陀持及西蕃王宫诸多医官从旁诊治,萧令姜身上的红疹也渐渐消退,显出原本的容颜来。
毕竟,她这病症若是再不转好,怕是木赤赞普那处也再无耐心任他们拖延下去。
殿中,木赤赞普正听贡吉禀告。
“永安公主近来只闭门在驿站之中养病,眼下,那红疹已然退去八九分,想来再过个十余日,便能痊愈了。至于镇北王世子裴攸那处,近来倒也安稳,并不见在王都之中如何活动……”
木赤赞普微微颔首:“还是要盯紧些,毕竟这二人皆非普通人士,若是有心避过你暗中布下的眼线行事,也不是不可能。”
“是。”贡吉俯身应是,“臣定然命人严加防范。”
木赤赞普轻嗯一声,轻轻摩挲着左手拇指间的碧玉指环,眼眸之中幽光微闪:“既然永安公主已经差不多痊愈,那便设宴庆祝一下吧……”
“王妃前两日还与本王道,永安公主抵达王都当日,本就已于王宫之中设好了宴席相迎,只是未料到公主竟患了病疾,不便见人,这宴席也就做了罢。如今既好了,也是该正式露露面了……”
竟是王妃那囊氏提及设宴之事?
贡吉心下略微一转,便明白了木赤赞普的打算。
萧令姜身上的红疹来得蹊跷又无甚病因可循,他们本就疑心或是那囊氏以诅咒之术所致,再兼之陀持那日问诊后,也曾提及她在出疹之前感受到的异样,几人更是愈发确定。
然而这月余来,他费了不少功夫,却如何也寻不着有用的证据来。便是萧令姜那处,虽有了陀持暗示可能乃那囊氏所为,她亦未曾抓住那囊氏什么马脚。
毕竟,这诅咒之术本就是无形无踪,逻些城乃那囊一族自古盘踞之地,被他们守得固若金汤,他们若想深入其中寻出实证,还当真是有些不易。
贡吉甚而想过,若是再无收获,他是不是要捏些证据出来了。
萧令姜未及王都之前,便令那囊一族尤为在意。只没想到,她初次面见王上,便因着红疹毁了脸,恐怕正妃那囊氏殿上瞧见了,面上惊诧心中却开心得紧呢。
然而,如今萧令姜这身上红疹渐消,眼见着就要痊愈了。届时,必然要紧锣密鼓地安排婚仪正式迎她入宫,这大周的和亲公主一入宫,便是位同正妃,何况她还长了一张容色无双的脸。
正妃那囊氏心中怕正是不得劲儿的很。
这宴席,说是为萧令姜所设,倒不如说是为那囊氏所设,就看其有没有那份心计敢借宴动手了……
贡吉俯身道:“臣定然将此事安排妥当。”
王宫宴席的邀请,隔了几日,便到了萧令姜那处。
她近日因着出疹之故,一直不曾外出露过面,如今已然好得差不多了,木赤赞普以庆贺为由设宴相请,她自是再无推拒的道理。
到了赴宴那日,萧令姜在琼枝的伺候下梳头装扮,而后又选了件鸾鸟绣纹衣衫,便施施然上了马车,裴攸则骑马护佑在侧。
沿着王宫台阶拾级而上,萧令姜一行人终于到了设宴的大殿之前。
“大周永安公主、镇北王世子到!”
在声声唱和中,萧令姜与裴攸抬脚进了大殿。
几乎是两人刚一露面,大殿之中便是倏然一静。
那迎面而来的两人,一个面如冠玉,郎艳独绝,一个如雪似月、容色无双。这两人,似乎夺尽了世间颜色。
尤其是前面的永安公主萧令姜,她先前身布红疹,西蕃诸人初次见她时只觉不忍入目,如今再一见,竟不觉感叹世间竟有如此颜色!眼前这人,当真是那个红疹骇人的永安公主萧令姜?
萧令姜,自然还是那个萧令姜的。
纵然不看形容,其姿态、声音还是与彼时殿上之人一般无二。
迎着众人或惊叹、或怀疑的眼神,萧令姜一派淡然,她双手合握于胸前微微俯身,依照周礼行了一礼:“永安见过西蕃王上。”
“公主无需多礼。”木赤赞普抬手笑道,眼中幽光微闪。他只听闻大周这永安公主容色甚美,但也未曾如何放到心上,毕竟这世间美人并不算少,因而当初大殿之上见她形容可怖,倒也不觉可惜。
不成想,竟是如此模样。
有别于西蕃女子的明艳风情,这永安公主身上是带着一份清雅与出尘的,犹如青云出岫、千山初醒。
光是美人也便罢了,然而这幅皮囊身姿之中,还内蕴着少有人及的心智与手段。
当真是独此一份却又危险至极啊……
他眼眸微深,挑起唇角抬手举杯,冲着萧令姜遥遥一敬:“公主此番痊愈,实乃可庆,本王与诸臣便敬公主一杯。”
“多谢西蕃王上了。”萧令姜浅笑着举杯回敬,见他抬头一饮而尽,自己也微微仰头将杯中酒水引尽。
西蕃的酒,是极烈的,然而她杯中之味却甚是清淡,还隐带这几分甜味。
木赤赞普哈哈一笑,解释道:“公主身子方愈,自是饮不得烈酒,因而王妃特意命人将公主桌上的酒换作清甜的果酒。还是王妃细心啊……”
他侧首瞧向端坐于身旁的正妃那囊氏,眼中待她满是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