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均点头,王夫人这番话面面俱到,任谁都挑不出毛病,又给了琮哥儿面子,又没有松口,不愧是当家太太。
贾琮哪里吃她这一套,望着林黛玉道:“林妹妹,你博览群书,学富五车,有句圣人说的话,琮一时想不起来,倒想向你请教。”之所以不是问宝钗,只因考虑到王夫人和她的关系,怕她难做。
黛玉本就看不惯李嬷嬷,知道茜雪被冤枉,奈何人微言轻,如今见贾琮敢出头,便配合地道:“什么话?”
“就是圣人说他自己也会犯错的话。”
“可是: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黛玉何等聪明,应声答道。
“对对对,就是这句。林妹妹,圣人有没有说犯了错怎么办?”贾琮笑道。他反正是不知道这些话的,但他相信黛玉定然知道。
黛玉已知道他的意思,抿嘴笑道:“子曰:过则勿惮改。”
“琮谢妹妹指教。太太,既然圣人都会犯错,何况茜雪区区一个丫头?且圣人也说了,犯错了不要怕改正。犯了错误不要紧,改了还是好丫头嘛。
琮想着,咱们家自来以诗书传家,若是说一套、做一套,把圣人的微言大义忘在脑后,传出去才是真正有损家风。故而请太太高抬贵手。”
王夫人目光在贾琮、黛玉身上扫了一眼,两人一唱一和,搬出圣人来压自己,哼。
“琮哥儿此言偏了,茜雪一个奴几辈的,怎敢与圣人相提并论?你不必多言了,你要丫头,我这里你看上哪個领走便是,但是茜雪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断不许留在家里。”王夫人冷冷地道。
“太太此言大谬!”
贾琮也懒得与她虚与委蛇,越性撕破脸:“可见太太平日读佛经,读来把圣人的话都忘了,圣人说有教无类,什么意思?不管贵贱贫富、男女老少,在圣人眼里都是一般,都是需要被教化之人!在圣人眼里,茜雪和太太并无二致。”
众人大惊,贾琮竟然把一个家生子奴才和太太说成是一样的,他要造反了吗。
只有黛玉、宝钗等读过书的小姐知道贾琮虽然话偏激了些,却站住了大义,太太又如何?莫非比圣人还高贵不成?
“你!你大胆!”王夫人再也绷不住,厉声道:“凭你说出花儿来,今儿谁也留不得那贱-人!来人,去给我把那贱-人撵出去,谁敢阻拦,一并撵走。”
“是。”周瑞家的并几个婆子、媳妇忙答应一声,便要往外走。
贾琮冷冷一笑,正想彻底爆发,狠狠怼她妈的,忽见宝钗频频给自己使眼色,让自己收着点,便按刀大喝道:“且慢!”
众家下人看着他神色冷厉,想起他可是个连老虎都能斩杀的混世魔王,忙站住了脚。
“太太莫要逼我。”
“你想如何?莫非还想对我无礼不成?”王夫人哂笑道,她这些日子早已想明白,贾琮不过是色厉内荏,若真有荆轲、要离之志,也不会只杀两个奴才了,除非他不想要自己一生的前程了。
“琮怎敢对太太无礼,不过万一失手伤了几个下人,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罪过。”贾琮笑道,冷眼把周瑞家的等人扫了一遍。看得诸人遍体生寒,心中发颤。
如今他深知自己有御赐“子龙”护身,深孚今上厚望,只要不杀父弑母、杀兄弑弟,谁都拿自己没办法,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你……你真是大逆不道、无法无天了!”王夫人怒斥道。
“不敢,不过是见太太犯了错,不忍袖手旁观,故而直言规劝,其实琮对太太一片赤子之心,日月可鉴,嗯,就好像屈原一样,太太知道屈原么?”贾琮道。
众人愕然,贾琮是来给太太上课的?哪个晚辈敢直说长辈犯了错?贾琮还成了屈原了?
王夫人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指着他,无可奈可。
薛姨妈等忙劝解,试图缓和几分。
“来人,立刻把老爷给我请来,我要当面问他,到底是圣人说的话作数还是太太说的话作数。”
门口玉钏儿吃了贾琮杀气腾腾的眼神一瞪,忙屁滚尿流去请贾政。
听闻贾琮和太太起了冲突,贾政连忙从赵姨娘房里过来。
“老爷,事情是这样的……”贾琮把刚刚的话全部复述了一遍,道:“老爷是饱读诗书的,琮有一事不解,圣人说的话在太太这里不作数了,不知道在老爷这里可还作数?
贾政瞪了王夫人一眼,这么点破事,至于么?尽给我添乱。
便道:“圣人之言如日月当空,普照万邦,亘古不灭,怎不作数?无非就是个丫头,既然琮哥儿秉圣人经义,欲留下教化之,甚好甚好,就这样罢。虽说犯了些过错,琮哥儿日后好生教导于她就行了。”
“老爷英明,琮谨遵老爷吩咐。”
贾政点点头,说完就走,还是赵姨娘那里舒心些。
贾琮冷冷看了王夫人一眼,招呼都不打,转身便走,蠢妇!
哗啦,王夫人手里的紫檀念珠散落一地,显是其心中愤恨已极,无意中将珠线崩断。
众人默然,看太太的样子,显然是已恨毒了琮哥儿,无法化解了。
只有黛玉看着贾琮离去的背影,眼中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