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坡的营地在晨雾中收了起来。
伴随着一阵阵的犬吠声,队伍再次启程。
秋八楼留在了队伍里,花满庭和韦玄墨以及小刀也留在了队伍里。
在其中的一辆马车上,秋八楼受邀与花满庭韦玄墨同乘。
因为花满庭与秋八楼的老师秋尘相交莫逆,而韦玄墨与秋尘同为越人,昔日在越国京都四风城也多有往来。
马车外的雾并未散去,很是清冷,偏偏花满庭又将车帘给打开了。
虽说队伍走得并不是太快,但寒意依旧飘了许多进来,韦玄墨看了看花满庭,取了一条毯子来盖在了膝盖上。
他瞅了一眼花满庭,视线落在了秋八楼的脸上。
“昨夜你说秋老先生也会来京都……这一晃眼间,与他已有三十余年未曾相见。”
“他在枢密院任职,那活儿极多凶险,老夫还以为……还以为他已殉国。闻你之言,老怀大安!”
韦玄墨深吸了一口气,也望向了窗外的浓雾,那张老脸上露出了一抹忧虑来。
“枢密院这样的地方,虽说是为国做事,但老夫并不喜欢。”
“他们所行之事皆在黑暗之中,等不了大雅之堂,见不得青天白日。”
“与宁国的皇城司、吴国的机枢房一样,老夫以为皆是大离帝国遗留下来的本不该存在的衙门!”
他收回了视线,忽的摇头一笑,又是一声叹息:
“哎……皇上喜欢。”
“这千年来历朝历代的皇帝都喜欢!”
“说这是耳目,通过他们可知晓天下事。”
“似乎有些道理。”
“可老夫却认为,皇帝不过是通过他们去了解天下百姓和官员们的想法与动态罢了!”
“终其目的,还是落在了一个防备百姓揭竿造反之上。”
“因为老夫这么些年来细细观察思量,没有发现皇帝通过这样的衙门为天下百姓谋多少福利。”
“各地的灾情,有各地的官府呈报,他们这些谍报部门能够担当一个监察之责已是谢天谢地了!”
“若是和地方官府勾结,欺上瞒下,贪墨那赈灾之物……其害猛于虎!”
花满庭一捋长须笑了起来:
“这大早上的,空气如此清新,你却有满腹牢骚,这不好!”
“都到了咱们这个岁数,就不要去操心那些破事了。”
“既然存在,还存在了这么多年,那必然有其道理。”
“这样的衙门,它的本质就是个工具,与其余衙门并没有两样,仅仅是看如何去用罢了!”
“如果皇帝心存黑暗,那么这样的衙门就必然行于黑暗之中,去做那些苟且之事。”
“但如果皇帝心向阳光呢?”
“他们就只能走在阳光之下!”
“老夫以为,只要是人,便会心存善恶两面。”
“百姓之恶,不过危害一乡,但若为官者做恶,便会祸害一方!”
“在这个时候,如果皇城司肩负起了监察之责,给那些为官者的头上悬上了一把刀……”
“为了乌纱帽,为了项上人头,他们才会将恶收敛起来,才会展现出善的那一面。”
“如此,官为民而不为财,国家方能兴安!”
韦玄墨那双老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花满庭,看了足足五息,咧嘴一笑:
“可人性本就是自私的!”
“老夫不否认有部分读书人心存报国之信念,但十年寒窗为做官,为官之后……人性这个东西是极为复杂的。”
“细观历史千年,真正能流芳百世的又能有几人?”
“哪怕是在繁华盛世,也多猪狗之辈。”
韦玄墨摆了摆手:“咱们也不说这个了,因为没有结论。”
“秋尘脱离了枢密院这是好事,亦是他的智慧。”
“究其原因,其一,应该就是他与长公主这段刻骨铭心之爱。”
“其二嘛……许是他看透了枢密院之黑暗,也或许是枢密院需要刺探吴国情报,但长公主是吴国的长公主。”
“为了长公主吴雯,他必须做出取舍,于是他选择了爱情,放弃了本职,这才在吴国的白鹿书院当了个院正……其实这才是他的理想。”
说着这话,韦玄墨颇为好奇的又看向了秋八楼,问道:
“你既然是他的学生,那才学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你是吴人,以你的才学报效吴国也定能受到重用,你为何偏偏来了宁国呢?”
“莫非是秋老先生的意思?”
秋八楼摇了摇头,笑道:
“这是晚辈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