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那场火牵连甚广。
柳香环被杖责二十罚去守皇陵。
麻姑姑就算是疯了也被打得血肉模糊拖去了浣衣局。
没过半个月就死在了那里。
此外,一干巡更上夜的宫女太监都被株连,免职的免职,罚奉的罚奉。
其中八局副总管吕双喜被免职,成了宫里的低等杂役。
总管太监周泓,因他资历老,又有人维护,所以只是挨了顿申饬罚奉一年。
针工局这边大换血,监工和管事的都换了人。
但依旧有空缺,毕竟此时各处都忙乱不堪,一时难以把人配齐。
管绣坊的人暂时还没到,众人也不敢闲谈议论,只是安守本分,老老实实做自己手里的活。
有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众人心中都不免一凛,因为那脚步格外匆忙急切。
往常在宫中各处行走,人人都要小步徐趋,不可急奔,不可左顾右盼,这是规矩。
除非有什么紧急事。
在如此风声鹤唳的时候,这脚步声来得如此惶急,不免让人心惊。
不少人朝门外望去,看见来的人是玉孤明后,忙都起身行礼。
玉孤明的目光焦灼急切,在人群中逡巡。
直到看见了最里侧的薛姮照。
薛姮照也已经站起了身,二人的目光甫一相遇,玉孤明便大踏步直奔而来。
他如此举动吓得一干人呆若木鸡,直到他拉住薛姮照的手,并将她带出门去,众人都还傻愣愣地呆在原地。
薛姮照有些跟不上玉孤明,他的步子迈得又大又急。
“世子自重。”薛姮照极力甩脱玉孤明的手,面色绯红。
玉孤明站住了脚,反过身来仔细地打量薛姮照。
这一次薛姮照没有和他对视,而是将脸轻轻撇向了一边。
“你……你还好?”玉孤明问,“没受伤?”
薛姮照立即会意,他必然是听说了针工局库房失火的事。
“多谢世子关心,我什么事也没有。”薛姮照说。
“真的?”玉孤明似乎还不放心。
他除了担心薛姮照受伤,还担心她被连累受责罚。
“比真金还真。”薛姮照说着笑了。
她看到玉孤明握紧的拳头,还有额角渗出的细汗,猜到他必然是在进宫赴宴时听说了昨夜失火的事。
等不及宴席结束就跑到这里来。
玉孤明早被她一笑迷了心,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那张吹弹可破的芙蓉面,双颊也不由自主地涨红了。
“世子不该到这里来,”薛姮照抬脚就走,“奴婢回去赶工了。”
玉孤明心里发急嘴又笨,情急之下快步拦在薛姮照身前。
薛姮照煞不住脚,额头撞在他的胸口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玉孤明想去扶她,又觉得不妥,扎煞着两只手,急得额头上的青筋都迭起来了。
薛姮照捂着额头仰脸看他,玉孤明的眼睛是她见过最美的一双,那里头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自己。
“对不住。”玉孤明看到了薛姮照光洁粉白的额头一片红痕,知道撞狠了。
在他眼里,薛姮照是那般柔弱,总担心风大些都会把她吹走。
弱不禁风四个字全然是为她造出来的。
“世子若是还不叫奴婢回去,那我可就要受罚了。”薛姮照并不怪他,只是语气里有些许无奈。
玉孤明的薄唇抿了又抿,最后还是挪动双腿让开了。
他从未如此恨过自己嘴笨,心里满是话要对她说,到了跟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才刚过午,薛姮照等人吃了饭进绣坊做活儿。
才坐下没一会儿,就过来了两个太监,其中一个姓东,原本在酒醋面局那边管事。
因这边人手不够,便把他调了过来。
这一半天都是他在这边照看。
另一个就是周泓的徒弟刘权。
东公公说道:“针工局的事现交给刘公公管,我不过是打个下手。
把手里的活儿先都停一停,听刘公公训话。”
众人便把手里的活儿都停下了。
刘权生了张娃娃脸,又像他师父一样,能笑的时候就绝不绷着脸,因此总是让人觉得他心慈面软好相与。
刘权忙说道:“现有东公公在这里,我可不敢训话。
不过眼下活计重催得急,因为有事情耽搁,本就有些不足了,因此就得劳烦各位,再辛苦辛苦,好歹把差事完结了。
如此一来,对咱们都好。我也知道各位辛苦,我这个人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为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