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简直是丧心病狂!
祝青臣端着茶盏的手晃了一下,茶汤漾出来,洒在林星的衣裳上。
林星赶忙躲开,喊了一声:“老师!”
祝青臣回过神,把茶盏放下:“抱歉,烫着你了吗?”
他试了一下茶盏里残存的茶水,还好,不算很烫。
林星拎起被淋湿的衣摆,谢明月拿出帕子,帮他擦拭。
“夫子别担心,不妨事,只是洒在衣摆上了。”
“实在抱歉,对不起,星星。”
“没关系,我没事。”
两个徒弟在处理,祝青臣也插不上手。
他撑着头,目光涣散,瞧着殿中的宫灯出神。
林星抬起头,见他这副模样,碰了一下谢明月:“老师这是怎么了?”
谢明月回头,顿了顿,问:“夫子可是在为岐王之事忧愁?”
“是啊。”祝青臣换了一只手撑着头。
他原本是想搭上岐王这条线的。
岐王是萧长旭仅存于世的兄长,纵使身怀异国血脉,但总归占着一个兄长身份。
他还有封地,有封地就有百姓,有百姓就有赋税和兵马。
他是目前祝青臣所知的、最合适的造反人选。
可是现在,岐王疯了,这条线就直接断了。
他到哪里再找一个这样的人选?
祝青臣使劲捶了两下桌案。
气死他了!
谢明月宽慰道:“夫子放宽心,说不定还有其他转机,有封地的皇室宗亲不少,西北的康王和允王,还有……”
祝青臣叹了口气:“这几个人我也知道,只是……”
老学官们也跟他提起过。
身份离得太远了,礼法上根本就站不住脚。
他们本就没有即位可能,与萧长旭之间没有利益相冲,更没有深仇大恨,不会轻易造反。
祝青臣想要发动的是宫变,在一夜之间就完成弑君造反,并且对外宣称“清君侧”,而不是战争,把战线拖得长长长。
见他在想事情,两个学生也不敢打扰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祝青臣又换了一个姿势,用两只手捧着脸。
怎么就这么凑巧?
他前脚刚从老学官们那里听说岐王这个人,老学官们还说,为名声考虑,萧长旭应该不会再对岐王下手。
结果岐王后脚就疯了。
祝青臣下意识怀疑,他们那天的对话被萧长旭知道了。
但是转念一想,也不太可能。
那可是在某位老学官的府上,四面环水,只有一条回廊通向湖心凉亭,老学官的家里人也都守在外面,暗探总不能悄无声息地潜在水底,偷听他们说话吧?
就算有这样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暗探,萧长旭怎么可能用在他们几个文弱学官身上?
况且,他在去找老学官之前,萧长旭就已经派人去找岐王了。
应当只是萧长旭多疑。
可是……
岐王怎么就疯了呢?
按照老学官们和谢明月的说法,能把岐山管得安稳太平,犹如铁桶一个,岐王的才能应当不在萧长旭之下,甚至远高于萧长旭才对。
他怎么这么容易就疯了呢?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大胆的念头从祝青臣脑中闪过——
岐王该不会是装疯吧?
装疯、装疯……
因为萧长旭已经派人试探他了,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装疯卖傻。
不仅能暂时保住一条命,还能打消萧长旭的疑心,拖延一点时间。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个岐王,一定也在筹谋着什么,此人心思深沉、颇有城府……
简直就是天选的宫变合作伙伴!
思及此处,祝青臣霍然起身,衣袖掀翻案上茶盏。
“哐当”一声,半盏茶水滴滴答答淌了满地。
两个学生坐在一旁,抬头看他,脸上是一模一样的疑惑表情。
祝青臣一时间没注意到他们,在心底把自己的猜测过了两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握着拳头,整个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好,太好了!
“夫子?”
“老师?”
两个学生抬高音量,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祝青臣低下头:“怎么了?”
两个学生反问他:“您怎么了?”
“我没事,我很好啊。”祝青臣朝他们笑了笑,随后低下头,看见倒在地上的茶盏,连忙撩起衣袖,上前捡起来,“两个小懒孩子,茶杯倒了都不扶。”
林星与谢明月对视一眼,只觉得古怪。
夫子上一秒还愁眉苦脸的,怎么下一秒就眉开眼笑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祝青臣把茶盏捡起来,放回案上,看他们的表情,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解释道:“我怀疑岐王是装疯。”
“装……”林星比他刚才还震惊。
祝青臣拍拍自己的脑袋,有些懊悔:“我早没有想到,竟然还骂了他半天。”
谢明月道:“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夫子预备怎么办?”
祝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