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队长急吼吼的声音,穿透风雨传来。“牛籁子,文知青,赶紧得,去东下田那里挖沟放水。”
牛籁子累得气喘吁吁,雨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在脸上肆意流淌,他刚跳下牛车,双脚还没站稳。
听到赵大队长的这声吆喝,他很想踹一脚牛车,却觉得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看了一眼赵大队长肩上的铁锹,又瞥了一眼还处于茫然状态的文蕾,无力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你们还呆站着干嘛?赶紧得,西下田种的可都是春小麦,这雨要是一直的下,这春小麦就全完啦。”
赵大队长扯着嗓子冲文蕾和牛籁子大声嘶吼一声,随后急慌慌的向东下田方向跑去。
牛籁子平时是懒,可这种关键时刻,他也不含糊,甚至顾不得牛车,扯腿就向大队部放农用工具的地方跑去。
文蕾还没反应过来,赵大队长和牛籁子两人都消失在了风雨中。
张爷爷穿着蓑衣,艰难的从风雨中走了过来,他没询问文蕾咋回来了,牵过牛车只是冲文蕾挥挥手。“蕾蕾,赶紧去帮忙吧。看这天,这场大雨怕是有的下了,这季春小麦怕是不能丰收了。
哎!这看天吃饭,真的难为死人啊!”
此刻,文蕾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快步的走近放农具的仓房。
从看仓房的纪老头手里拿过一把铁锹,随后也冲进了风雨中,向东下田跑去。
东下田原本是一片茅草比人还高的荒地,这些年开垦出了百十亩地,今年开春又开出了二百多亩荒地,大多是别村换工的村民开垦的。
这片荒地本来就有点低洼,如果能挖通一条通往村西大河的沟渠,东下田倒是个种水稻的好地方。
只是,现在东下田种的是春小麦,长势并不好,即使没有这场大雨浸泡,也很难有好收成。
由于化肥和农家肥不足,土地贫瘠,大多数粮种都是未经改良的低产粮种。再加上粮种有限,小麦种得稀稀拉拉,被风雨一吹,全部倒伏在地。
大雨还在哗哗地下个不停,倒在田间的小麦全都浸泡在雨水中,减产是必然的了。
而不甘心就这样错过的村民们,开始拼命地挖沟排水,大娘、小媳妇们甚至跑到田间用手扶起倒地的小麦,所有人都被雨水湿透了。
风声雨声,夹杂着村民的嘶吼和咆哮声,回荡在田间地头。
村干部们浑身沾满了泥泞,从头到脚,甚至连眉毛都被雨水打湿了。
为了干活更方便利落些,他们甚至脱下了蓑衣。
赵大队长的吼叫声总能如利箭般穿透风雨,响彻在广袤的田间地头。那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坚定和急迫,像是要冲破层层雨幕,传递到每一个村民的心中。
风雨中,他的哀叹声时而清晰可闻,时而又被风声雨声掩盖,如泣如诉,令人心碎。他那双原本就焦虑的眼睛,此刻更是布满了赤红的血丝,仿佛要喷发出火焰一般。
雨水也毫不留情地砸在他那张焦躁不安的老脸上,而他那粗糙的双手,不仅要紧紧握住铁锹,挖沟排水,还要时不时的抹一把老脸上的雨水,大嗓门更是不得片刻清闲。
张组长更是焦急万分,他带领着几十个村民,在成熟的麦田中忙碌着。三四十个村民不仅要挖沟排水,还要用绳子将倒伏的麦穗串联起来,使倒地的麦子勉强站立起来。
这边的村民动作迅速,没人顾得上自己身上湿透的衣服,甚至连抽出手擦一把脸上雨水的时间都没有。
张组长的嗓子已经喊哑了,身上的衣服不断地滴着雨水,那水量甚至不比天上的雨小。
这块地,对他来说不仅倾注了心血,更承载着他所有的期盼和梦想。
因为这块地的麦种是从文蕾那里讨来的,他甚至凭借一己之力,排除众议,坚持将这块地的小麦种得不那么稀疏。
可以说,他是听从了文蕾所说的后世种植密度,完全没有考虑过麦种是否宽裕。
但也正因为他的坚持,文蕾后期咬咬牙又给了他几麻袋麦种,才有了这块与众不同的麦田。
那沉甸甸的麦穗,压弯了麦梗,眼见就要收割了,老天却在这个时候下起了大雨。雨水无情地打在麦穗上,肆虐的狂风将麦梗吹倒。
张组长心中充满了无奈和焦虑,心中更像是被这场雨给浇个透心凉。
与他一同抢救麦田的村民们,心中也都非常难过。
谁都不糊涂,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
张组长每天精心呵护的这片麦田,农家肥和有限的化肥几乎都用在了这里。沉甸甸的麦穗,不仅让大家心里热乎乎的,更是让村里的几个老人天天在这里逗留,不是拔草就是捉虫,这块地俨然成了兰溪大队所有人的宝贝。
文蕾扛着铁锹,原本只是想从这块地匆匆走过。
然而,当她的视线与张组长交汇的瞬间,她赫然发现那双微眯的双眸中,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那绝非雨水,而是一个七尺男儿深藏的泪水。
文蕾不禁陷入了沉默,她从未想过,一向沉稳坚毅的张组长,竟然会因为一场大雨,一块麦田而落泪。
在文蕾的心目中,张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