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乘渊殿内烛火初上,金丝楠木作梁,墨绿色京砖墁地,穿过花梨木透雕龙纹落地罩,正中安置着一张螺钿嵌乌木罗汉床。
“宏煊,自岭西一役,幽云十六洲断不敢再生事端,此次回来,就先留在京都,
你如今三十有一,膝下却无个嫡亲子嗣,成亲这事没得商量,母后和姨母都眼巴巴望着呢,你就忍心让她们两个老人家苦等?”
身着明黄色寝衣的皇帝司徒简苦口婆心地劝着。
当今太后与霍老夫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宏煊是霍砚胥的字。
倚靠在床栏上的霍砚胥仰头干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说道,“娶个麻烦回来烦我就为了让她们顺心?倒不如表哥你再加把力,多生几个。”
男人敛眸哼笑了一声。
气得司徒简蹬了他一脚“你个混小子!有本事就抱着你的刀过一辈子!”
“还有酒。”霍砚胥直接端起白玉酒壶仰头倾倒。
“宏煊啊,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难言之隐——”
司徒简眼角余光往那两腿中间瞟。
霍砚胥重重地撂下酒壶——
裂了。
“行行行,我不说了,这牛劲,早晚有个小娘子给你治得服服帖帖。”司徒简也是开玩笑,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这表弟……那处可是骇人得厉害。
谁嫁了他可有的受。
至于后面那句,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能治住他,就是老奉国公从棺材里蹦出来都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霍砚胥更是对他说的话嗤之以鼻,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哪有战场上杀敌来得酣畅淋漓,他也有欲望,不过,他疏解欲望的方式是在战场上、武场上。
两兄弟许久未见,一场酒喝得甚是痛快,霍砚胥也直接宿在了东偏殿。
…
刚过了卯时,将军府门口聚了一堆人。
霍老夫人惦念孙儿,起床后就出来守着不肯离开,旁边陪着的除了丫鬟婆子,还有霍堇容母子、霍弘渊的妻女。
作为霍家嫡长孙的霍青临,又深受老夫人宠爱,只要霍砚胥不在家,他就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整整两个月杳无音信,霍老夫人是茶饭不思,白头发一茬一茬地往外冒,每日待在佛堂里祈求上天保佑让她的临儿平安归来,人都瘦了一大圈。
“来了,来了!老夫人——
三爷回来了。”
霍老夫人眼里的光一下子消失了。
她不想看见那个逆子,不过能找到临儿这事儿还要多亏了他。
“你还知道回家!”看见门口那堵人墙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娘这话说的,我又不是痴了傻了,还能不知道回家?”霍砚胥手里还提着两坛酒,从皇宫顺来的,这番邦进贡的酒水香气馥郁,愈喝愈觉得神清目朗。
依偎在娘亲腿边的胖墩子一看见他就挪动着小脚藏到了霍堇容身后。
霍老夫人顿时更火大了,她生个傻子也比他这混账玩意强。
当年失去丈夫和大儿子后,她强撑着挺了过来,只盼着剩下的一双儿女能平平安安,可她这个小儿子非要上战场,闹也闹了,打也打了,都没用,后来也就看开了,不再拦着。
她让他娶妻生子,结果每回一提这事,他不是插科打诨,就是不见人影。
慢慢地,霍老夫人又看开了,她管不了他,再管下去她都得折寿。
“老夫人,是大公子,大公子回来了——”
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口。
霍青临撩开帘子下来。
眼含热泪伸着双手的霍老夫人正等着她的大孙子迎过来,却看见他转身朝向马车。
一只细白的手从帘子中间伸了出来。
紧接着手的主人露了脸。
眉目清绝,身姿曼妙,行动间如空谷幽兰气质脱俗。
她神情恬淡,哪怕是突然看到这么多人,眸子里也未起波澜。
云姝苡没有搭他的手,自己扶着边缘慢慢下了车台。
霍青临主动抓过女孩的手,进了大门。
“祖母——”
“快让祖母看看……”霍老夫人已是泪如泉涌,心里吊着的那块石头在亲眼见着他后终于落了地,“这脚是怎么了?”
“祖母莫哭了,脚无大碍,不小心崴的,过几日便能好。”霍青临又道,“她是云姝苡,孙儿能活着回来,还要多亏了她,是她把我救回家,又收留了我。”
听到这个,霍老夫人看向云姝苡的目光很是温和。
“好好好,云姑娘菩萨心肠,多谢——”
霍砚胥瞧这祖孙俩腻腻歪歪的样子就忍不住皱眉,正要迈步离开——
“娘,仙,仙仙……”这软乎乎的小奶音来自地上那个胖团子。
他拽拽霍堇容的裙边,乌黑的眼珠盯着云姝苡。
他想说仙女,但圆宝刚刚过了两岁生辰,只会说叠字。
这是喜宝昨晚从他娘那里学来的,霍堇容睡前总看一些民间杂书,圆宝正巧看到了上面关于仙女的绘图。
“云姑娘见笑,我儿子这是把你当成仙女了。”霍堇容性子直爽,坦言笑道。
本小章还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