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谷一座山峰上,赵鼎在山顶修建了一座亭子,用以接待石泉,并将此处作为谈判场地。
为了表示诚意,又表示对石泉的敬意,赵鼎早早地来到亭子里,烧水煮茶,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
出乎大多数人意料的是,石泉贵为大楚丞相,出行竟不带一兵一卒,竟只有一身着布衣的随从。
邹静云坐在赵鼎身旁,忍不住开口。
“大人贵为丞相,难道不怕我军动用武力,将您强行扣留,效仿秦昭襄王旧事吗。”
为了谈判和战后国家的治理,赵鼎特意将邹静云从荆州召来,他在朝廷中没有靠得住的人。
石泉饱读诗书,自然知道所谓秦昭襄王旧事,即上古时代强秦君主在盟会中翻脸,忽然扣押敌国君王的故事。
以这个故事比喻石泉倒还算恰当,石泉虽无王爵,可却管理着一个疆域超过五千里的大国,比上古时代的寻常国君更有权力。
石泉自顾自地坐到赵鼎面前。
“我和驸马相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你抵达楚国之前,我就在观察你。”
“以前的你虽然喜好吃喝玩乐,又骄奢淫逸,却本性不坏,从不滥杀无辜,比你的父兄们强多了。虽然后来性情大变,可却是往好的方向变化。”
“因此我可以肯定,以前的你做不出这样事,现在的你更加不会做出。”
石泉的回答没有让任何人感到意外,他谋划北伐,屡屡刺探晋国情报之事早已人尽皆知。直到赵鼎从前的秉性也无可厚非。
石泉从赵鼎手中接过一盏茶,毫不犹豫地抿了一口。
“何况我身旁这位乃是楚军总先锋官江别疾,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大破你们的火器兵,以他的勇武,护送我来谈判绰绰有余。”
邹静云顺着石泉的视线看了过去,果然见到一条精壮的汉子,尤其是那神情,仿佛刚从地狱闯出来的神魔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江别疾没有注意到邹静云的视线,他的注意力全放在赵鼎身上。
“好可怕的人,举手抬足间仿佛能刮起一道罡风,早听说驸马军功卓著,声威赫赫,如果那天他在战场上,我绝对赢不了。”
赵鼎挥一挥手,将侍卫屏退,石泉也同样将江别疾遣出去。
这些侍卫来到亭外,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江别疾,只能聚在一起壮胆。
江别疾靠在一颗松树下,用眼角余光打量这些人。
“真不知到底是你们来保护驸马,还是驸马来保护你们。”
亭子里,赵鼎再次向石泉敬茶。
“石相,两国交兵有伤天和,有损阴德,宜早日结束。况且此战非两国百姓之意,战争持续的时间长了,国内百姓难免会怨声载道,以至于国家动乱。”
“您这样的聪明人不会看不出这点,今日谈判不能无功而返。”
石泉放下茶杯,紧绷着脸。
“你小子真是尖牙利嘴,仿佛我若是不罢兵就是逆天而行一样。”
赵鼎露齿而笑。
“哪里哪里,天命高深莫测,我等凡人岂能揣度。我不过是想让您少在意晋国的土地,多关心楚国的人民。”
“我的细作、探子汇报,为了北伐大业,楚国这些年多次加征赋税,地方官府为了敛财又趁机巧立名目,拥有包税权的豪强也纷纷勒索百姓。”
“短短几年时间,曾经富强的楚国变得流民遍地,野兽充斥乡野。我甚至听说有些地方的猛虎多到敢于围攻村落,将整村的人当做口粮。”
“国家治理到这种地步,石相难道不觉得自己失职,有愧于百姓吗。”
赵鼎的话戳到了石泉的痛处,他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为了扩军,消耗多少民力、物力,他再清楚不过。
可要是罢兵言和,此前的辛苦便付诸东流水了,他又怎能舍得。
“谈判就谈判,不要扯到楚国的内政上。你到底是晋国的郑王还是楚国的驸马。”石泉呵斥。
他不能容忍赵鼎这个毛头小子掌握谈判的主动权,起码不能把自己压制到无言以对的地步。
赵鼎开了个玩笑。
“我在晋国时是晋国人,在楚国时是楚国人。”
石泉将这话当做耳旁风,径直说起撤军的条件。
“我军可以撤回楚国,与晋国重归于好,但这是有条件的。”
“晋国必须支付白银三百万两的战争赔款,并且割让扬州十座城邑,再送还所有战死于晋国境内的楚军骸骨。”
石泉言罢,邹静云拍案而起。
“绝不可能。”
“石相,你不要忘了,你们楚人没有打赢这一场战争,凭什么要我晋国割地赔款。”
“我大晋开国百年,从来只有开疆拓土,没有割地赔款的例子,更何况是在战胜的情况下。”
“殿下,你要是答应了,一定会成为晋国的千古罪人,在史书上遗臭万年。我今日就算撞死在这颗柱子上,也要劝阻你。”
邹静云以一副共工怒撞不周山的气势走向柱子。
赵鼎立即拦下,又做出一副惋惜的样子。
“石相,你的胃口我无法满足,再多说下去也是无益,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