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营数里,篝火通明,车马往来,人影绰绰。
黑沙河畔一改昔日的宁静,人喊马嘶,远近可闻,唐军大营里架起成百上千的火堆,夜风吹来,呼呼劲燃,照得河畔亮如白昼。
柴绍率领北征大军从阳山城一早出发,步卒开道,辎重居中,骑兵殿后,历经五、六个时辰,直至申末时分才抵达黑沙河。冯端、乐纡和宋印宝等将领的先头部队早已将营盘扎好,此刻,三军会集,众将齐毕,柴绍顾不得路途的疲劳,正在中军大帐中召见部属。
“诸位,”柴绍端坐在帅椅中,抬起手来指向前方,高声说道,“我军已深入敌境数百里,前面不再有任何坚城固垒,此去朔方,将在漫天的草场与荒滩中与梁军对阵,兵法云‘行如战,战如守’,我军务必提高警惕,稳妥推进!”
“霍公,”柴绍话音刚落,只见何潘仁在座中拱手说道,“三军齐进,费时耗日,不若派遣一支奇兵,百里突袭,乘敌不备,一举拿下朔方城!”
这位胡人将军眨眨蓝眼睛,捋着颌下红须,胸有成竹地继续说道:“往日我在边塞行商时,这条道儿也曾经走过几回,若带足水食,马不停蹄,数日之内便可杀到朔方城下!”
说罢,何潘仁抬眼瞅了瞅对面的郝齐平。
只见郝齐平将手中的小折扇一收,朝着帅位拱拱手,说道:“霍公,何将军在西北行商多年,对此处的地形地势颇为熟悉,朔方城已不过百里之遥了,若以奇兵突袭,或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啊!”
乐纡听闻,跃跃欲试,大声说道:“若突袭朔方,末将愿带领骑兵率先出击!”
柴绍一听,脸色阴沉,瞟了乐纡一眼,缓缓说道:“谁说要突袭朔方了?乐将军,两三日前,你若率领骑兵离营出击,我北征大事则休矣!”
冷不丁地,乐纡被主帅打了一闷棍儿,仓皇之际不知如何回答,只半张着嘴,呆若木鸡地盯着主帅。
柴绍也不理会,把目光收回来,扫视众将,说道:“百里之内,地势平坦只是其一,梁师都如何揣度我军,如何部署防御,这是其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诸位,朔方城虽已距此不远了,但忘记了先哲的告诫,我们必然前功尽弃!”
见萧之藏和丘英起都在座中点了点头,柴绍改换容颜,侧过头来,朝刘旻、冯端看去,和颜悦色地问道:“二位将军,你们自朔方而来,对于今后的征战,有何见解啊?”
刘旻和冯端彼此对视,眼中含笑,都有谦让之意,一旁的冯弇见状,对刘旻拱拱手,笑道:“我弟冯端投入王师日浅,还请刘将军先进言。”
刘旻拱手还礼,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继而侧身转向帅位,说道:“霍公,大唐王师势如破竹,梁师都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了,我估计,黑沙河一线被突破后,梁师都必然收缩兵力,全力固守朔方!”
“刘将军所言不谬,”这时,冯端接过话来,说道,“当初,梁师都在部署防御时,曾经讲过,‘戈壁河流,坚城要塞,都是唐军的葬身之地’,如今看来,他的盘算全部落空了,只有龟缩在朔方中苟延残喘,然而,梁师都在西北经营多年,人脉极广,我担心……”
“冯将军担心梁师都以退为进,吸引我军屯兵于朔方城下,然后依靠突厥、稽胡或者其他的北族势力实施反击,则我军亦有前功尽弃之忧,”刘旻也接过冯端的话来,朗声说道。
冯端点点头,向刘旻投去称赏的一瞥。
此话一出,中军大帐立即议论开来,众将争先发言。
骑兵副将宋玉高声说道:“对于突厥人,我们没有交过手,但稽胡骑兵的战力相当强悍,在胡木滩遭遇战中,我们都曾领教过啊!”
马三宝点点头,说道:“我听闻,突厥人的月形弯刀大多都是稽胡人打造的,其兵器之锐,不可小觑呀。”
女将秦蕊儿听闻,也连声说道:“北族骑兵箭术精湛,长翎大箭射程很远,在太和山大战时,与吐谷浑人对阵,我们弓弩营并未占据优势,这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啊!”
女兵营的校尉罗秋红和申珂听闻,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难道北族来袭,我们就不进攻朔方城了吗?”突然,一个略微青涩的声音从座中传来,众人循声一看,原来是游击将军宋印宝。
“问得好!”
帅位上响起柴绍洪亮的声音,只见他站起身来,反剪双手,踱步到大帐中,左右打量诸将,然后抬手指着案桌上的一个火漆信封,高声说道——
“诸位,时至今日,北征之战已不局限于唐、梁两家,也不局限于朔方孤城,陛下圣鉴,烛照万里,朝廷已为我军作了筹划:刚刚接到廷喻,太子殿下已亲临境上,将与稽胡大帅刘汝匿成会晤,劝其迷途知返,勿再助纣为虐!”
见众将振作,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柴绍接着说道:“同时,朝廷已派遣使团抵达突厥的达尔罕大营,晋见处罗大可汗,让其放弃出兵助梁的打算,因此,我军与北族交战的可能已大为减少,我军当步步为营,稳中求进,专意于攻拔朔方,以不负君恩,不负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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