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初时分,霞光万丈,边城巍巍,旌旗飘扬。
阳山城帅府的晨会已经结束,众将校在议事厅里拜别女帅,依次离开,三三两两地走在府外的一条青石板路上,朝着数百步外的拴马桩缓步而去。
脚下的这条青石板路,并不宽敞,丈余而已,但因昔日的县衙设在此处,吏民们经常往来,石板早已磨得锃亮可鉴,走在上面“咚咚”有声。
石板路的尽头,豁然开朗,是一片百步见方的开阔地,四边立满了高低不一的拴马桩,桩头上的浮雕尽是些鹿马鸟兔,呼之欲出,栩栩如生。
此刻,亲兵们站在桩前,翘首以待,纷纷看向从石板路中缓步而出的将校们。
走在最前头的是向善志、何潘仁、岑定方三人。
向善志边走边笑道:“殿下挂帅,我老向终于可以报一箭之仇了,待冯弇剁了那些稽胡,我便带领兄弟们再攻红墩界!”
“老向,”何潘仁也咧嘴一笑,“恐怕等不到你攻垒,索周就带兵出来和你单挑了!”
“那更好!”向善志提着马鞭一拍长靴,咬牙切齿地说道,“冯弇领着骑兵打,我带着步兵打,咱们各打各的,看谁先得手!只怕堡垒中的那个龟孙儿不出来!”
岑定方双手抱臂,低头向前,与向、何二人并肩而行,却始终没有说话。
向善志扭头瞅瞅岑定方,笑道:“岑将军好脾气,咱们哥儿几个当中就数你最沉得住气了,怎么着,殿下让你带预备队不乐意?”
“岑将军哪是不乐意呀?”何潘仁也侧过头来,捋着红须调侃道,“他是在思量呀,你老兄作战不利时,他该在何时出手相救!”
“我会作战不利?!”向善志唬下脸来,眼睛瞪得跟铜钱一般,直直地盯着对方。
“不是,不是,”不待何潘仁答话,岑定方连连摆手道,“我是觉得旷野布阵,骑兵对战,咱们似乎难占上锋啊!”
“何出此言?”向、何二人不约而同地反问道。
岑定方皱皱眉头,说道:“莫非二位忘记太和山之战了?梁师都的步卒,吐欲浑的骑兵,咱们打得真是艰苦啊……”
“咳,”不待岑定方说完,向善志打断道,“要不是那个张世隆吃了豹子胆,违抗军令,擅自出战,我军怎会打成那般模样!”
何潘仁胡须一翘,揶揄道:“姓张的可不像你我兄弟,草莽出身,他是朝中有人,所以胆子大,腰杆硬嘛!”
“那个家伙,”向善志嗤笑道,“自以为很有本事,不听岑将军的劝告,还用马鞭打人,要我说哩,就不该把他押送回长安,而该依军法,在山脚就砍了他的头!”
“太和山大战之所以曲折,也并非因为一个张世隆,”岑定方摇摇头,“对方步骑协作,的确有战力啊,否则,敌我双方也不会对峙那么久。”
向善志提起马鞭来,握在手中,说道:“我就不信了,稽胡比吐欲浑还难对付,何况,咱们现在还有玄甲军助战,”说罢,扭头往回看,十余步外,丘英起和马三宝正并肩同行。
只见马三宝笑容满面,拍了拍丘英起的护肩,说道:“丘将军,我那冯弇兄弟是个爽直人,打起仗来简直不要命,此番对决稽胡,他在前面拖住对方,就仰仗你的玄甲军背后突破了!”
丘英起黑瞳闪烁,嘴角微翘,笑了笑,答道:“冯将军的骁勇,我虽未亲眼见识,但当年临川岗大战的故事,我多有耳闻,心中钦佩不已,这次会战,能与冯将军联手夹击敌人,我定会竭尽全力!”
“好,”马三宝点点头,继而轻叹一口气,收敛笑容,说道,“稽胡骑兵是块难啃的骨头啊,然而,诚如公主殿下所说的那样,不搬掉这颗伴脚石,北征大军无以前进,我思忖着,歼灭稽胡未必能够一战告捷啊!”
丘英起听闻,咂咂嘴,没有吭气,只低头走路,踩得脚下的青石板“咚咚”作响。
……
霞光散尽,日头升高,墙影渐短,热风乍起。
帅府前的青石板路上人头晃动,将校们正三五成群地陆续离开,突然,一阵低低的笑声从人群中传来,引得前头的将军们纷纷侧头回看。
原来,那是走在人群中间的秦蕊儿、申珂和罗秋红等四、五名女将校,不知在说着什么趣事儿,一时间没忍不住,竟笑出声来。
见众人扭头回看自己,女将校们有些不好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拌个鬼脸,连忙用手捂嘴,掩住笑容,可眼眸之中的笑意却丝毫未减。
听到这串银铃般的声音,走在前面的丘英起突然停住了脚步,对身旁的马三宝拱拱手,说道:“马将军,请您先行一步,我有几句话想给申珂校尉讲。”
说罢,丘英起理理军袍,一转身,迈开大步,径直朝女将们走去。
马三宝先是一愣,眨巴鼓突的双眼,想开口问话,继而会心地一笑,看着丘英起带风而去的身影,喃喃道:“这小子……”
众人说笑缓步何前,唯独一人大步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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