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嫂子,你认识的人多,咱欢欢的事,你再多操点心,我也没指望她能嫁到多富贵的人家,只要人长的不是歪瓜裂枣,家里能吃上饭就行,年龄大几岁也不要紧。”
“那我刚给你说的那几个,你还看不上。”
李秀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张嫂子说的那几个人:姓方的那个忒单薄,跟干柴棍似的,不是长寿的面相,姓王的那个又忒胖,脸跟个发面馒头似的,挤的都看不见鼻子眼了,姓柳的那个比欢欢大了十岁,二婚头拖着个孩子……她坚决不同意闺女当后娘。
姓陈那个模样倒是周正,岁数也合适,不过这一家她正好认识,小伙儿是不错,可他妈不是个好相与的,出了名的泼,一个胡同都没人敢惹,欢欢嫁过去不得受欺负?
这介绍的都是啥人,一个她都看不上。
闺女的亲事还得仰仗人家,李秀芬心里不满,面上却不敢带出来,只给张嫂子赔着笑脸,“张嫂子,你再多寻摸寻摸,给咱欢欢再挑个好的。”
张嫂子没好气道,“前面不是给挑了个好的,你觉悟高,把人给让出去了,要不然欢欢不早嫁出去了,你还用得着在这儿犯愁?”
不能提这事儿,一提李秀芬心里就冒火。
张嫂子就是话赶话,见她脸色不好,见好就收,“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小伙儿有多吃香,有工作的更是香饽饽,早就被抢光了,这节骨眼上我上哪儿去给你寻摸长的体面,工作又好,家庭条件又好的小伙儿,我说句不中听的,真有这样的,这会儿也轮不到咱们这样的人家。”
张嫂子说的,李秀芬哪能不知道。
通知早下来了,一家只能留一个孩子,其他的,只要没结婚没工作的,都得下乡。
通知一下来,结婚的扎堆。
闺女没工作,要是找不到人结婚,就只有下乡这一条路。
手心里捧大的闺女,她咋舍得把她送到乡下吃苦?
因为这个,她愁的成宿成宿睡不着。
可再愁,她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把闺女嫁了,一辈子的事呢。
李秀芬跟张嫂子说着话,送张嫂子出了胡同。
她家住的这个胡同叫喇叭胡同,胡同里一溜儿的大杂院,胡同外面就是条直通通的大街。
两人刚出胡同,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开了过来,在路边停下了,从车上下来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小伙,看着有二十四五岁,高高的个子,眉眼俊朗,身姿挺拔,亮眼的很。
小伙儿去了街边的副食品店,很快又出来了,手上多了一网兜大苹果,上了车,车子很快开走了。
李秀芬看得移不开眼,嘴里喃喃道,“这是谁家的孩子,长这么俊,也不知道成家了没?”
为着闺女的亲事,她现在都有点魔怔了,看到个顺眼的小伙就往这上头想。
张嫂子“嗤”的一声笑,毫不客气的打击她,“相中了?我还真得给你泼泼凉水,相中也白搭,先不说人有没有对象,就是没有,咱也够不着,攀不上。”
当兵的军装是俩兜,军官是四个兜,这小伙子就是四个兜,是个军官。
还开着吉普,还有钱买苹果吃,这季节苹果多金贵啊,普通人家谁舍得买来吃,他买就是一大兜。
个子高,长的好看,有钱,还是个军官,用老话说,这人就是人中龙凤,家里肯定也非富即贵,可不是李秀芬这样住大杂院的人家能攀得上的。
李秀芬讪讪道,“我就看他长的怪精神,随口一说。”
说话间,公交车已经开过来了,张嫂子要上车,李秀芬咬咬牙,从兜里摸出两毛钱塞到了张嫂子手里,“张嫂子,咱欢欢的事,你再多费点心。”
张嫂子把钱攥紧了,对李秀芬说,“咱俩啥关系,多年的老姐妹了,这还用你说,回头我再寻摸寻摸,有好的一准儿给咱欢欢留着,你回吧,我走了啊。”
张嫂子把钱塞到衣兜里,然后上公交车走了。
李秀芬看着公交车开走,依旧愁眉不展。
钱也给了,好话也说了,张嫂子也答应了再给欢欢寻摸寻摸,可李秀芬总觉得希望不大。
她可是许了张嫂子20块钱的谢媒钱,要是有好的,她哪会藏着掖着,早拿出来了。
李秀芬都要愁死了。
地上一地的瓜子壳,还有糖纸,都是张嫂子刚才吃的,这人是真能吃,从进门一直吃到走,连吃带说,嘴都不带停的,吵的她脑仁疼。
叶欢冲外面喊了声,“强强!”
叶明强颠颠的跑进来,吸溜着鼻涕,“二姐啥事?”
叶欢示意这个新收服的小弟看地上。
“得嘞!”叶明强拿了把畚箕,咣咣咣把地扫干净了。
叶欢瘫在椅子上摆了摆手,叶明强又颠颠的跑了。
这是她来这里的第二天,她只是睡了一觉,竟然就穿越到了华国的七十年代。
而且刚来就赶上这场轰轰烈烈的下乡运动。
他们家住的离街道办近,街道办的大喇叭里,一个女高音一天到晚的在那儿喊,“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扎根广阔天地志不移……”
喊的慷慨激昂,震的人耳朵嗡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