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殿下的心中,在下是个会滥杀无辜的人吗?”
江予帆目光平静地看着君九尘,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却并不回答君九尘方才的问题。
他相信君九尘的确看出了那几个流民有问题,但恐怕也是后知后觉。
下意识的反应不会骗人,在他杀死那几个流民的那一刻,君九尘看向他的眼神里,有错愕,有疑惑,也有恼怒,却唯独没有相信。
“……”
君九尘沉默了。
是了,说白了,其实他和江予帆,都没有多信任彼此,所以当遇到变故时,才会在是否要坚定地相信对方这件事上,有所顾虑,有所迟疑。
良久,江予帆面色如常地开口打破寂静:
“死的那几个流民曾是暗阁地牢里的死囚,人是我亲自抓的,也是我盯着人审的,我不可能认错。
但三个月前,有人拿着陛下的手谕,将他们从地牢提走了,之后便不知去向。
方才他们混在流民当中,想要殿下的命,那淬了毒的匕首和暗器,可不是寻常难民能弄到手的,这背后定有人指使。”
君九尘闻言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却很快冷静了下来,问道:“其他流民呢?可有问题?”
“没有。”江予帆摇摇头:“不过是一群被世道逼成恶人的寻常百姓,就如同殿下所说,有过错,但罪不至死。”
所以他才留了那些人一条命。
“嗯,孤知道了。”
君九尘轻叹一口气,伸手将江予帆手中的空杯子拿了回去,十分自然地给自己续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
江予帆视线落在君九尘唇瓣抿过的杯沿,目光复杂。
用一个杯子就算了,偏偏还是同一个位置……
故意的?
“怎么了?”
君九尘故作疑惑,似乎真的不知道江予帆为何盯着他看。
江予帆沉默了两秒,突然起身坐到了君九尘身侧,压低了声音道:
“殿下似乎对在下刚才说的事并不意外,是觉得陛下不会对您下杀手吗?”
“!!!”
君九尘没想到江予帆会突然坐过来,心跳骤然加速。
可看对方那一脸严肃,似乎只是担心他们的对话会被旁人听了去,于是只好故作镇定,说道:
“以父皇的心机城府,断然不会做出这种留把柄的事来,就算是真的想要孤的命,也一定会做的悄无声息,而不是让人拿着他的手谕,去暗阁里提人。”
“可那手谕我核实过,不是假的。”
江予帆很确定自己没看错,心说这太子难不成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会杀自己?
“对于有些人来说,得到父皇的信任,伪造一份手谕,不是什么难事。”
君九尘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
“这皇宫之中,能伪造父皇手谕的人,无非就是大皇兄,三皇兄,还有瑜贵妃,眼下大皇兄尚在受罚,瑜贵妃行事向来谨慎,不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动手,那就只能是三皇兄了。”
他的这些个兄弟,还真是一刻都不想让他多活啊……
江予帆闻言微微蹙眉:“伪造陛下手谕是死罪,若是东窗事发,可就不只是刺杀太子殿下这么简单的罪名了,怕是还会加上一条觊觎皇位,届时即便他是皇子也难逃一死。”
以那老皇帝的性子,不会容忍任何人将他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哪怕是自己的儿子。
“父皇多疑,除非孤亲自将此事的确凿证据呈给父皇,和他们当面对质,否则,父皇是不会信的。”
说到这里,君九尘放下茶杯苦笑道:
“况且,恐怕他们就没打算让孤活着回去,一个死人自然不会开口状告他们的罪行。”
“……”
江予帆这一刻心思百转。
上一辈子他就是因为讨厌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所以才逃离仕途做了镖师,换了这辈子,他果然还是一样的讨厌。
皇权……就真的那么好吗?好到可以手足相残?父子离心?
这样看的话,和那些心比墨黑的人比起来,太子似乎还算是不错,起码做事坦荡磊落。
况且,护送国礼出使西云,也算是为了江山稳固,只要这世道稳了,少些战乱,百姓自然也就少受些苦,也不会再平添那些饿红了眼的流民。
他江予帆若是死在促成这样的事上,也算是值得,比做任务死得不明不白要好多了。
思虑至此,江予帆脱口而出:“殿下放心,我死之前,没人能要你的命。”
“?!”
君九尘本还沉浸在苦涩中,闻言顿时瞳孔一缩,惊讶地看向江予帆。
他本想在对方的脸上寻找客套敷衍的痕迹,却发现,江予帆此刻的神情是那样的认真,甚至就连眉宇间的神色都是决然。
江予帆对他……竟愿以命相护?!
江予帆还在琢磨着如何能在不牵扯旁人的情况下,合理作死,就察觉到身旁的视线愈发灼热,疑惑回头:“……殿下?”
君九尘眼底情绪翻涌:“江予帆,你……”
“嘘!”
江予帆突然捂住了君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