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声嬉笑声混作成片,带动他头皮发麻。
就算他腿脚行动不便,可夜市人群拥挤,眨眼被带出去半米开外。生怕米欢跑丢,时林顾不得留意大排档招工信息,忙追上去捉住他的手,声音压低。
“麦芽糖是那边。”
“哪里!”
内心到底是小孩子,一句话勾走了心思,本来时林想问还要吃什么,米欢已经拉住他的手往回走。
“有麦芽糖就够啦!”
米欢快乐得浑身冒粉色泡泡,他举着时林买给他的糖,宛若打赢胜仗的小将军,时不时扭头回望,看看自己的得意军师是否跟上。
如果时林步伐放慢,他会蹙眉,嘴巴嘟嘟示意人快点;若是快了些,眉眼如云雾般舒展,满心欢喜地晃动手腕。
离开前,时林望向上座满员的大排档,默默记下贴在树干的招工电话。
两人活动量算不得大,出去一趟回家身上还是有点发粘,时林顾不得坐会儿休息,开始张罗让米欢洗个澡。
由于城中村年久失修,连带水管生锈,时林放了好一阵水,都带着隐隐血锈味儿。他生怕米欢不喜欢,片刻从柜子底拖出个大铁盆,准备烧点水再叫人进来洗澡。
谁料米欢因吃麦芽糖过于认真,上下牙死死粘合,想张嘴结果后槽牙疼得厉害,那刺痛不亚挑到牙神经。
吃个糖就葬送掉两颗牙,米欢可是担心又害怕,以为自己往后都要豁俩洞过日子,吓得噔噔噔去找时林。
“牙!牙!!”
本来挺有气势的发音,牙齿粘黏一起变成软绵绵的yaya声,倒有点像另类撒娇。听得时林扭头,见他可怜咧嘴的模样险些没克制嘴角上翘。
“牙牙怎么了呀?”
学着他的声调讲话,时林难得流露顽劣一面,抬手弹出去几滴温水,刚巧落在米欢鼻尖。
谁知。
“牙牙痛痛——”
浴室昏黄灯光下,米欢面容宛若雕画的小巧人偶般无比精致,因委屈而垂落的长睫微颤,看得时林缓缓攥紧铁盆边缘,直至骨节泛白。
他听见自己心底叫嚣。
狼狈起身时,格外显眼的部位晃住时林的眼,他不敢看米欢表情,都称得上夺门而逃。
留下米欢独自站在浴室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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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时林缓和全身热血冷静下来,米欢已经洗干净澡躺在床打哈欠,杯中化解糖块的温水见底。
见他回来,轻轻晃晃脚丫。
“热,时林。”
“……”
生怕风扇对他头吹不好,时林落了蚊帐,拿起一把蒲扇,轻轻对他扇动几下。得后者稀罕,拿过去细细把玩。
又过二十分钟,时林发梢还略有些滴水,而靠床里侧的米欢已经睡了,蒲扇自然躺在身侧。
时林撩起蚊帐。
蒲扇渐摇渐止。
伴随风扇咔哒的清脆跳转声,被风吹得鼓起的蚊帐平息,失去凉席的铺褥温度自然比开始高。
时林略有燥意,想再次伸长胳膊拧开风扇时,见米欢侧脸红扑,贴住他胸口时睡得安稳,又暂时收起念头。
却压不住另外的心思。
他低头,唇角擦过米欢发梢,心中酝酿措辞,最后也仅化作无声长叹。
时林道。
“你真的还记得么,小先生?”
比起充满敬意与疏离的称呼,时林倾向唤米欢二字,眼下情况,带有独特含义的尊称,倒成为令人脸红耳赤的床笫情话。
“……”
后者呼吸渐缓、渐匀。
也许盖住小腹的薄被满是时林的味道,又或许洗澡水稍凉,米欢发梢刚挨到枕套,整个人昏昏睡去。
他感觉到时林同他讲话,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句……
“果真是断了片。”
断片?他没喝酒,为什么要说他?
米欢不满,他想哼哼抗议,奈何麦芽糖黏住了嘴巴,后腰的手掌滚热,烘得尾椎都软绵绵的。
紧接着——
“连我是你前男友,也忘得干净。”
这句话音极轻,轻得连时林摇动手腕,用蒲扇微微一扑,便在米欢梦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