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无比信赖的眸光,恰如之前救她性命几日,轻声说,“醒来便忘了吧。”
太子妃殿下。
林元瑾乖巧地闭上眼眸,什么也没说,只觉得这路并没有那般漫长。
马车宽敞又舒适,软垫上沾染有熏香味,她迷蒙中却在想念从龙鳞寺的山路上回京的那辆破破烂烂的马车。
马车一停,林元瑾就不得不坐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被托着手走下马车,恢复了往日模样。
进了太子府,崔夷玉未曾耽搁,先是派人拿着那两盆绿菊将林元瑾送回房中。
他则遣散身后所有人,前往后苑花园,在假山林里弯弯绕绕,寻了一假山,进去挪了挪石块,地上乍然显出一条羊肠小道,进去再出来,身上已没了太子服饰,转而面覆黑布,身着黑衣。
恢复往日着装后,崔夷玉才手持皇后信件,轻车熟路地避开旁人耳目,前往太子所在的净清苑。
净清苑不大,物什也甚少,往年是拿来静心悟道的。
如今一走进去,就那闻到浓浓的苦药味。
“一个两个都是废物!给孤滚出去!”
里面传来太子暴怒的呵斥,紧随而至的就是瓷瓶碗筷摔碎的清脆声,门骤然被破开,两个年岁不小的太医满腹愁容,唉声叹气地走了出来。
崔夷玉避开他们,低着头闪身进了房内,对满地狼藉视而不见,屈膝跪地,低声:“殿下,皇后娘娘有信。”
太子身着里衣,两腿张开,坐在木床上,似怒火中烧,眼里血丝遍布,显得戾气深重,喘息不断,懒得理会他,沉默良久之后才看向眼前悄无声息的人,伸出手:“拿来。”
“今日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崔夷玉垂眸,平和地复述着宴席上的话,分毫未差,一直说到皇帝问起太子府太医之时,一个瓷瓶遽然朝他劈头盖脸地摔过来,乍裂的碎瓷划开了他的眼尾。
不过一瞬,血滴就顺着那道缝滑了下来。
刺目的鲜红在少年洁白的脸庞上格外明显,他神色淡漠,血珠滑过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宛如血泪。
“肯定是姓裴的老家伙,二皇子是他妹妹所生,他就整日与孤作对!”太子咬牙切齿地说,目眦欲裂地看到信上的某个字,如戳痛处,目光阴沉,“他既私自觐见父皇,就是公然朝孤发难,必定知道了什么。”
二皇子是裴贵妃所生,与他相差不过三岁,如今已封了王。
皇帝年事已高,此时正是敏感,行差踏错便会牵连数人性命,此等奸猾老臣最是谨慎,若非万无一失,不敢轻易行事。
太子的视线徐徐往外挪,带着杀意的目光笃定地落在门外院子里的两个老太医身上:“有人背叛了孤。”
“可要属下处理掉?”崔夷玉平静地问。
“这事有得是人做,用不着你。”太子冷哼一声,看到他脸上的血痕,眉头一蹙,“你怎么不躲?”
“不敢。”崔夷玉的声音平淡无波,好似一潭死水。
“你的脸不止是你的脸,以后记住。”太子烦躁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去库房拿药擦擦,人前就藏着,别留了疤。”
“是。”崔夷玉低头称是。
“这些个太医不中用了。”太子压低声音,“你让暗桩去民间找有没有德高望重,或者是有奇才的大夫,切忌张扬,不可被人发觉。”
“遵命。”崔夷玉语句简短,似不会思考只会回答的工具。
太子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反复来回,目光最终又落回了手中的信件上,似漫不经心低问:“之前派你营救太子妃,她可曾认得你?”
“太子妃昔日重伤濒死,视线模糊不清,口齿嘶哑难言,不曾与属下叙话,只知属下是殿下所派。”崔夷玉垂下的眼神微凝,声音却纹丝不变。
这是他初次向太子说谎。
不光是为了他,更是为了太子妃的性命。
太子妃本无错处,但只要与他有牵连,便会遭遇不幸。
“父皇既起了疑心,在找到可靠的大夫前,孤不便出行。”太子“嗯”了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继续说,“这几日你注意着些,帮孤稳住太子妃,她虽天真,但到底不傻,莫要引起她的怀疑。”
说着,太子掀起眼,笑容诡谲,晃了晃手中的信件,上面赫然写着崔皇后想永绝后患,一劳永逸之法。
“记住,是孤从皇后手中保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