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疏亓:“……”
他只得认命:“行,我进去。”
穿金戴玉的背影隐没的那一刻,冥秦月抬腕柔劲而转,徒手凭空捏阵,封住了源源不断外溢的毒雾。
镜花草庐内。
“无圻铃——”
“你到底是谁!”
看到眼前一幕,纪焦已是神色骤变,他化作一道流风追上去,高大身影贴地拾起血泊里的抵君喉剑,低声道一句“得罪”,顺势毫不犹豫,劈断了狂人的另一条胳膊!
鲜红淋漓,失去双臂的狂人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却仿若毫无知觉般,脸上堆积着如痴如颠的笑容,纪焦被这诡异的画面激的一阵牙酸,抬剑正欲补刀,却忽然一滞。
姚小祝又又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少侠———”
话尾戛然而止。
他抖索着嘴唇,看着不远处腹部插着一截血淋淋手臂的熟悉身影,如梦似幻道:“老,老……”
老乡?!
眼前的一切已然超出姚小祝既有的认知范围。
梦魇般密密织起的毒雾中,滴滴答答的血液淌落在地,浓郁腥气溶进雾里,被砍掉双臂的弟子诡异狂笑,被洞穿内脏的老乡了无生息,姚小祝的心脏在喉咙呼之欲出,还有少侠,少侠——
当啷一声抵君喉落地,纪焦脸上金纹如潮水般褪去,他闷哼一声痛苦跪地,姚小祝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面如死灰地叭叭道:“跟你说了等等嘛,这雾有毒,你看不出……”
姚小祝盯着纪焦手背上发黑的骇人血口。
半刻钟前纪焦天降神兵制衡狂人,大概就是那时,被狂人手持匕首划伤了手背,姚小祝再迟钝,此刻也明白过来,匕首上恐怕淬了剧毒。
毒上加毒,效果往往不是互攻,就是相乘,不仅如此,纪焦冒险引气入体以毒淬体,还在毒雾里运转灵体打斗一番,姚小祝实在无法想象,他是凭着什么样的信念支撑,才能坚持到现在?
手腕忽然被攥住。
“救,救……”
一团腥血涌上喉间,呛住了纪焦接下来的所有话语。
“别说话了。”
姚小祝往纪焦嘴里塞了颗不知名的药丸,沉声站起,他疾步走向祁墨,四肢发软地站定,从囊袋里颤手掏着药丸,就在他试图喂进去的时候,面前人却忽然睁眼,凤眸里沁着最后一丝余光。
“……”
不知为何,即使腹部被洞穿,这在和平年代成长的姚小祝看来几乎等同于死,但少女依然站立着,好像被水泥浇塑在了原地。她努力地看着面前的人影,然后唇角很轻地扯起一抹笑,除了脸色白得恐怖,看上去就和最平常的那种笑没什么两样。
“是你呀,老乡。”
“……”
“你的系统呢?”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像梦里最隐秘的那道暗语。姚小祝张了张嘴,忽然失去了方向,仿佛重重迷雾在一刹那围裹过来,他茫然地看着祁墨,想起什么似的抬手,指尖发颤捏着药丸:“你快……”
姚小祝瞳孔微缩。
祁墨闭着嘴唇,苍白如纸,冲他笑了一下。
“不用啦,你……”
———你可以回家了。
身后纪焦嘶声:“小心——!!”
失去双臂的狂人并未倒下,他眸中血丝疯狂燃烧,几乎吞噬了漆黑的瞳仁,竟如傀儡般甩着双腿瞬息间贴至近前,狂人的口腔张开了一个可怖的弧度,对准姚小祝的脖颈狠咬下去!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瞬间。
姚小祝看着祁墨的口型,耳边响起纪焦的呼喊,脖颈上是史无前例撕裂的疼痛,在这被危机淹没的时刻,姚小祝漆黑的眼底,却突兀地映出了一只手。
时间在那一秒无限延长。
周围嘈杂排山倒海般退去,没有声音,没有疼痛,只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修长的、白得近乎透明,骨骼筋络隐隐透过极薄的肌肤,就那样覆盖在祁墨的眼睛上,犹胜一层恍若无物的轻纱,遮挡住血迹斑斑的脸颊,触目惊心。
少女腹部手臂不知何时除去,只余一个可怖的空洞,汩汩流着血。
——她终于颓然向后倒去。
被血浸染的身躯倒在一蓬淡金色嵌丝直襟白袍里,下一秒,磅礴灵力摧山倒海在镜花草庐霍然灌开,浓郁如墙的紫黑毒雾在刹那间被扫荡一净,草庐内的景象顿时清晰:
半跪的,倒地的,多数人脸上的皮肤底下沁出点点血斑,面色痛苦。但仿佛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压制,没有一个人哀嚎出声,场面落针可闻。
“三个月。”
姚小祝脖颈处的皮肤已被刺破,狂人的牙齿却像是被一种可怖的力量牢牢钳制,纹丝不动。
纪焦卧倒在地,已昏迷不醒。
偌大的殿厅,连呼吸声都没有。
那人唇色极淡,嗓音如同磨砂的碎玉,没有起伏,甚至没有感情,只是一字一句,叙述某种事实。
源源不断的浩瀚灵力注入那一腕之宽的血洞,楼君弦的眼眸黑黢黢地看着姚小祝脑后的面孔,轻声道。
“也才,过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