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汤家一场声势浩荡的内斗,让人几乎看花了眼。
汤老太爷被扣在县衙大牢里,汤五太爷说服汤三太爷,又许下众多好处,收买了汤二太爷等人,汤氏族老里也有半数以上被说动。
汤老太爷的长子去了两湖贩粮未归,只有一个长孙汤启。偏偏汤启今年才二十几岁,太过年轻气盛,几句话没说就被汤五太爷压得死死的。
第三日早上,汤氏祠堂里,汤家各房各支都出了人,一同投票表决。汤五太爷得了八成的票,以绝对的优势成为了汤家新一任家主。
汤启眼看着自己这一边一败涂地,气得脸孔赤红,眼里的火星都快溅出来了:“五叔祖!祖父还在大牢里,你不想着怎么救人,却趁机谋夺家主之位!你这般黑心肠,就不怕被族人鄙夷耻笑?”
鄙夷耻笑算什么。做了家主才是真的。
汤启还是太年轻,把脸面看得太重了。殊不知,在权利和利益面前,脸皮一文不值。
汤五太爷心里嗤笑,面上大义凛然:“正是因为急着救大哥,我才要做这个家主。”
“大哥一直和县太爷过不去,县太爷买粮补齐太平粮仓,这是一件大好事。大哥哄抬粮价从中作梗为难,结果惹得郡主大怒,亲自领兵前来。”
“如果我们汤家不尽早给郡主一个交代,郡主直接下令,斩了大哥,到时候就是悔断肠子也没用了!”
“要救大哥性命,就得让郡主顺心畅意。我汤五敢指着皇天发誓,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汤家着想。若有一星半点私心,就让我汤五受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汤五太爷确实是个狠人,张口就是毒誓。
如今大梁信佛之风正盛,人人都信因果,轻易不敢立誓。这等毒誓一出,汤启面色铁青,却已无话可说。
汤三太爷咳嗽一声,放缓声音打圆场:“今日是和郡主约定好的日子,五弟现在就去县衙,不论如何,一定要将大哥带回来。”
汤五太爷肃容道:“如果我带不回大哥,这家主之位,立刻就让出来给三哥!”
汤三太爷一惊,连连摆手:“使不得,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当立家主是儿戏吗?”
这汤家家主,真不是谁都想做。譬如汤三太爷,自知资质平庸,不是那块料。从一开始就没动过这心思。
倒是汤五太爷,是汤氏兄弟六人中最聪明最伶俐的一个。这些年一直是汤老太爷的左膀右臂,族中许多事情都是他在做。
汤五太爷有野心,也有和野心相配的能耐本事。
不然,真以为族老们都是见利忘义的傻瓜吗?好处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汤老太爷下了大牢,生死未卜,眼下要救人,非汤五太爷出面不可。
汤五太爷转头对汤启道:“大郎,你和我一同去见郡主。”
汤启责无旁贷,点头应下。
汤五太爷又点了几个族人。为了表示对郡主的恭敬,连马车都没坐,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县衙。
……
“启禀郡主,汤五太爷领着族人在县衙外求见。”
姜韶华笑了一笑:“这个汤五,确实有些能耐。本郡主这就去见一见他。”
汤家这几日的动静,当然瞒不过姜韶华。
县衙里掌户房的汤司吏正是汤五太爷的儿子。汤五太爷为表忠心,每日都通过儿子的口向郡主传递消息。
另一个掌刑房的小汤司吏,也是汤氏嫡出子弟。汤老太爷被关在大牢里,小汤司吏每日都去探望顺便送饭。
“大伯,”小汤司吏是汤三太爷的幼子,性情脾气也和亲爹差不多,自知平庸行事谨慎,说话行事低调:“五叔带着大郎他们来县衙了。”
汤老太爷坐了三天大牢,既未上刑,也没挨饿。不过,三天没洗澡没换衣,身上已经有了淡淡的馊味。
牢房比外间潮湿阴冷,年已七旬的汤老太爷,腿脚不是太好,被这阴冷之气钻入膝盖,一阵阵疼痛。
听到汤五太爷来了的消息,汤老太爷不但不觉欣慰,反而气得热血上涌,腾得站了起来:“他来做什么?是要将整个汤家都送给郡主不成?呸!这等逆子逆孙,到了地下有什么脸去见列祖列宗。”
进了大牢的汤老太爷,也没脸去见汤氏祖宗吧!
汤小司吏心里默默腹诽,口中唯唯诺诺。
汤老太爷浑浊的老眼盯着侄儿:“你说,汤五今天在祠堂里,真有八成的族人支持他做家主?”
汤小司吏低声答道:“是。大伯也别太恼怒了。大伯被关进大牢,汤家总得有个主事的人。大堂兄在外奔走没回来,五叔是族里最精明能干之人,也只有他有胆量去见郡主……”
“呸!”
汤老太爷狞笑一声:“老五素来有野心,这回趁火打劫,不知许了多少好处出去,才说动族人支持他。等我出了大牢,再好好收拾他。”
出大牢以后,谁收拾谁还不好说哪!
汤小司吏心中再次腹诽,面上一派忠厚老实,点头附和。
汤老太爷这口心气到底不平,在不大的牢房里走来走去,比拉磨的驴子走得还多:“不行!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老五到底和郡主说了什么,一会儿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