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太和帝的亲笔书信和王瑾的信一并送进了南阳郡。
姜韶华巡查完南阳军营,在去往宛县途中接到了这两封来信。
姜韶华先看了太和帝的信。太和帝在信中高度赞扬了姜韶华派亲卫送药材送粮食去平州的举动,承诺会重赏孙太医父子。
至于王瑾的来信,就委婉多了。隐晦地说了当日众人在天子面前争辩的情形,提醒她要注意提防来自背后的冷箭……
姜韶华扯了扯嘴角,随手将信放置一旁。
没人比她更清楚郑宸的性情脾气。从她选了自己的路和他彻底诀别那一刻起,他就永远不会成为她的“背后”。她对他一直提防戒备,甚至更甚王丞相。
陈瑾瑜细心地察觉出姜韶华心情不太美妙,没敢多嘴多问。
姜韶华默然片刻,主动张口道:“南阳郡送药材送粮去平州一事,在朝廷过了明路。皇上写了亲笔信来宽慰我,以后不会有人就此事攻讦南阳王府。”
陈瑾瑜目中闪过一丝忧虑:“眼下是没有。等日后平州瘟疫彻底控制住,就不好说了。等到论功行赏的时候,朝廷那些重臣的嘴脸只怕难看得很。”
姜韶华淡淡道:“无妨,本郡主本来也不在意朝廷的封赏。”
她要的是治好平州瘟疫,救活百姓。
她要的是北地百姓的人心。
这些不能出口的话,姜韶华不会说,陈瑾瑜如今也渐渐会意了。
陈瑾瑜看郡主一眼,随口扯开话题:“王四公子还是第一次写信给郡主,他也是有趣。王丞相一党处处给郡主使绊子,他和郡主天然就是敌对的立场。还写信给郡主做什么。”
姜韶华也不想多提王瑾,避重就轻地应道:“我要写回信给皇上。”
没提王瑾,自然就是没打算写回信了。
陈瑾瑜心领神会,不再多言。
……
四月,平州。
各地春耕早已结束,可在平州境内,被耕种的土地少之又少。大片大片的良田成了荒地。
空气中浓烈的尸臭已经慢慢散尽,取而代之的,是遍地撒了石灰后的气味。还有无所不在的药味。
从瘟疫中挣扎着活下来的百姓,汇聚在刺史府外排成数个长队,来领每日的汤药。
这里设了十个凉棚,每个棚子下都有大铁锅,铁锅里熬着褐色的汤药。每人能领一碗汤药,据说喝了汤药后就能预防瘟疫。
除了施药,另一处还有粥棚,专门施粥。粥棚里的粥还算浓稠,有时候还会掺些野菜放些油盐调味。
喝了汤药的百姓,大多会去粥棚处再领一份粥。不管如何,又熬过了一天,多活了一天。
“快看,孙太医走过来了。”
“大家快跪下,给孙太医磕头。”
人群里一阵骚动,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来,很快便跪倒了一片百姓,冲着孙太医磕头高呼。
当然,众人呼喊的第一句都是“郡主千岁”。每日领汤药领粥的时候,都有人不停地告诉他们,这是南阳郡主给他们的汤药和粮食。几个月下来,在活下来的百姓心中,南阳郡主就是解救他们脱离苦海的人。
“郡主千岁”的声浪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穿着官服出来转悠安抚人心的孙太医,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清瘦了一圈的脸孔浮出笑意。
跟在孙太医身边的青年男子,熬得两眼赤红眼下泛青,一张口就打呵欠,当然就是孙广白了。
“父亲,郡主让人送了大批的粮种来,是要让平州百姓补一茬春耕。此事耽搁不得,是不是得快些发粮种?”
短短两句话,孙广白打了三个呵欠。
孙太医嫌弃地瞥儿子一眼:“此事有秦海秦统领操办,不必你操心。瞧瞧你,稍微熬几夜,就困成这样了?”
是熬几夜吗?
到平州三个多月了,他就没好好睡过一个整觉。看不完的病人,熬不完的药,还有挨不完的骂……
孙广白心里疯狂吐槽,口中当然不敢说半个字,老老实实挨了一顿训斥。
“孙太医,孙军医,”面颊消瘦憔悴的林慧娘匆匆过来了,脸上满是慌张,声音不停颤抖:“疫区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有了好转的病人,忽然死了三个。”
孙太医面色骤然凝重,顾不得再骂儿子:“我现在就过去。”
孙广白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能自己排队领药领粥的,都是暂时没染上瘟疫身体还算康健的百姓。已经染上瘟疫的,被集中隔离在一起,一来方便照料,二来,也能将瘟疫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这几个月来,染上瘟疫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也有一些撑了下来。死亡的比例极高,其实远远超过了活下来的数字。
孙太医父子两人几乎每日都待在瘟疫区里,给病人治病开药,安慰鼓励众人活下去。在这些染了瘟疫在等死的百姓们心中,孙太医父子就如天神一般。
当孙太医和孙广白的身影出现,原本绝望痛哭的百姓自动自发地停了哭泣,用满含热切的目光看过来。
孙太医只觉肩头和心里都沉甸甸的,面上却一派镇定自若,高声道:“大家伙儿都别慌。我们的南阳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