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琼啊,也就是你,才给他生这么多!”
韶琼看着自己家婆,亲妈都这么说自己儿子。
“不过要是我,我就不可能嫁给他,就一大废物……”
家婆絮絮叨叨的,不过声音倒是小了很多。
韶琼觉得好笑又无奈,低头摸了摸小腹,轻叹了口气。
是的,她又怀孕了,算上没养活的几个孩子,这是第十胎了。村里家家户户孩子都很多,因为那个年代大家都吃不饱,很多粮食都是按人头分,多生几个就能多几份,趁着孩子还没长大吃不了多少,大人就能吃多些了。孩子长大后?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见一步走一步吧!
不过,这个孩子的到来真的是一场意外。
那时,计划生育的风已经逐渐吹遍大江南北,村委定时就会分发药物到各家,韶琼也吃了一段时间的“扼杀某种细胞形成”的药,因此万没想到,这些药太符合“年代特色”,千防万防,还是像那个笑话一样——一个人喝农药想自杀,结果农药效力一般,没死成,开开心心地摆酒庆贺捡回一条命,结果喝了酒后被酒毒死了。
既然,这个命定的孩子还是来到了,那就生下来吧!
韶琼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她被村里计划生育执行小组人员抓住“上交”给他们的“上级”并关了起来时,依然十分冷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这个孩子注定要被上天收回,那她只能祝福她/他下辈子能投个好人家,如果她/他坚强地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她会给他/她平安度过一生保驾护航。
“堕胎药,给她喝了吧!”上级终于姗姗来迟,看都不看就一锤定音,她似乎对这项工作已经司空见惯了,对于轻飘飘一句话消灭一个生命,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执行小组的一人有些犹豫,“可是……”
“可是什么?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她被关几天了,怎么还没有动手?还要问我?”上级甩了甩袖子就要走人,却被执行小组的人拦住了。
上级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不耐烦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快放!没看见我很忙的吗?”
“您先看看她……”
“看就看,难不成看了就不用堕……我的天!这哪里钻出来的干柴精?”上级纵然见多识广,还是被眼前这个面黄骨瘦、弱不禁风的妇人吓了一跳,那脸皮似乎就贴在颧骨上,要刮点肉出来都难。小腹看着平平,几个月了都看不出来正怀着孩子。
上级皱眉,“你们没给她饭吃么?怎么能虐待老乡亲?”
“我们给了,但她不肯吃,带进来之前就生着病,我们还不敢给她吃那个药,就怕……”怕闹出人命来。
计划生育执行归执行,只为了降低出生率,不是奔着提高死亡率去啊!就这个具有“时代特色”的堕胎药,不可谓不猛,日常身体健壮的孕妇喝了都得丢掉半条命,回去后要调理多久全看命,若是这本来就只有半条命的……
上级沉思,若是闹出了人命,这可是一闹就两条,说不定她自己还得搭上一条!摸了摸脑袋,只觉后脖颈凉飕飕的。
“生病是阻碍政策执行的理由吗?我们现在是人道主义社会,既然这个老乡生病了, 那正好请医生给她好好看看,开副药吃。喝了就赶紧回去吧!我们也能交差了。都听清楚了吗?”
执行小组的人哆哆嗦嗦地点头,“清楚了”。
韶琼看着面前的这碗药,嗅了嗅鼻子,气味似乎不算太难闻。
“快点喝,喝完就可以回去了。”
“好。”
韶琼神色平静地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得一滴不剩,“劳烦了。”
执行小组的人带着她把剩余的手续办完,韶琼就离开了。
路上,所有人看见她骨瘦如柴的样子,对堕胎药的畏惧又多了几分,“不敢生了,真的不敢生了!你们看看,喝了那个药就变成这个样子,太恐怖了,听说不愿喝还要被抓去坐花厅!”
十月怀胎,最是辛苦,韶琼的病还没好,一日日地躺着养病,日子却到了。她知道,不能去卫生站,不能找医生,因为她是已经喝过“那个药”的人。韶琼躺在床上,艰难地自己给自己接生。
村里的第一个“黑户”诞生了。
仙馨照顾着妹妹,时常抱着她在门口玩耍。
村里一些孩子跑跑跳跳地追逐打闹,每次经过指着玉鳯就大声嘲笑:“黑人!黑人!”
仙馨低头看了看长得粉嫩雪白的妹妹,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些小孩为什么眼瞎分不清黑白。韶琼经常教育他们“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但她无法容忍自己妹妹这么小就受欺负。
于是她大声反驳回去,主打一个实话实说:“你们眼睛有问题啊?没看见我妹妹生得这么白这么可爱吗?哪里是黑人了?你们才是黑人!”
那群孩子看见平时很好说话的仙馨生气了,不敢再说什么就跑远了。
“莫名其妙!”
仙馨等韶琼回来,就把这件事告诉她了,“妈子,那些小孩子都不知道为什么老叫妹妹‘黑人’。”
韶琼笑了,丝毫不吝啬夸赞,“骂得好!以后再